深入探索克萊斯·奧登伯格的視覺盛宴 - 《華爾街日報》

《雙層芝士漢堡，全配料》（1962年），克拉斯·奧爾登堡作品圖片來源：克拉斯·奧爾登堡/紐約保拉·庫珀畫廊/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我追求的藝術是在渾然不覺中成長起來的藝術，“克拉斯·奧爾登堡在1961年寫道，距他本週一去世已有六十載。“我追求的藝術深陷日常瑣碎卻仍能超脱其外。“同年12月，他在紐約東村充滿個性的街區租下了東二街107號的一間店面作為工作室。在那裏，他製作並展出了手工繪製、表現主義風格粗獷的石膏日常物品非複製品——手錶、肉排、帆布運動鞋、聖代冰淇淋——都是附近能買到的尋常物件。奧爾登堡將他的場所稱為"商店”，或許是對當時已變得浮華做作的上城區藝術畫廊的諷刺。

他納入"商店"不斷更新的庫存中的一件藝術品是《雙層芝士漢堡，全配料》（1962年），這是一件略大於實物的雕塑，用粗麻布、石膏和琺琅漆製成。當時，波普藝術——奧爾登堡的作品是其粗獷版本——對於一個剛剛勉強適應抽象表現主義非具象繪畫炫技的藝術界來説，即使不算有點 scandalous（ scandalous 未翻譯，需確認上下文），也是令人困惑的。（儘管如此，現代藝術博物館的開創性首任館長阿爾弗雷德·巴爾還是到訪並富有遠見地為MoMA買下了《芝士漢堡》，該作品至今仍在展出。）

奧爾登堡1929年出生於斯德哥爾摩，其外交官父親曾駐守多個歐洲國家首都，1936年舉家遷往芝加哥。兒子克拉斯（發音同"克勞斯”）就讀於精英預科拉丁學校，後考入耶魯大學攻讀英語與藝術史。奧爾登堡重返芝加哥後，在市新聞局擔任記者——他的藝術始終帶着街頭巷尾的直白氣質——同時兼職漫畫家，期間還在芝加哥藝術學院進修。1953年他歸化美國籍，三年後移居紐約，又過三年在賈德森畫廊（一間教堂地下室）舉辦了首次個展。

當時奧爾登堡主攻繪畫，但他後來回憶道：“隨着春天漸深，我改變了主意。最終賈德森的展覽變得激進許多，展品全是由廢料和街頭雜物組成的立體裝置……這實質上是現實與幻象的區別——可握在手中的實物與平面圖像的差異。”

《芝士漢堡》向抽象表現主義致敬（或者説"以麪包胚致敬”），堪稱雕塑能達到的最接近繪畫性的作品。但其用色刻意粗俗（全無威廉·德·庫寧、瓊·米切爾或詹姆斯·布魯克斯等抽象表現主義畫家的微妙層次）。堆滿生菜、番茄和醬料的漢堡鼓脹開裂，彷彿下一秒不是被食客吞食，反而要吞噬食客。這些漢堡還傳遞着某種原始主義的放縱，奧爾登堡似乎認為這正是美國的特質。最後，作品中明顯可見馬塞爾·杜尚"現成品"藝術（如改造過的法國酒瓶架和雪鏟等日常物品）的影子。拋開這些不談，《芝士漢堡》是一件具有欺騙性美感的作品：比例精妙，歡快卻不甜膩，問世六十年後仍像夾着新鮮生菜的漢堡般活力十足。

1976年，奧登伯格創作了他那高達45英尺、重達10噸的巨型雕塑《晾衣夾》——這座黑色鋼塔矗立在費城市中心繁華的街角。它既是對美國建國兩百週年的獻禮（有人認為夾子造型暗含"76"字樣），也是對日常被忽視之物的波普藝術禮讚，更是對那些遍佈大城市的騎馬將軍青銅像的巧妙揶揄。

將温情脈脈的巨物崇拜轉化為雕塑語言，成為奧登伯格的標誌性創作手法。他與第二任妻子庫斯傑·凡·布魯根合作期間，在明尼阿波利斯用足以當橋樑的巨型湯匙托起馬拉斯奇諾櫻桃（1988年），在堪薩斯城博物館草坪留下超大羽毛球（1994年），將巨型手鋸插入東京大地（1996年），還在華盛頓某博物館園區安置了由扭曲鋼管制成的超大打字機橡皮擦（1999年）。

這類雕塑常被尊稱為"傑作"：體量龐大，創作週期漫長，總能引發觀眾"哇"的驚歎。但它們也暗含憂鬱——手鋸屬於祖父工坊裏的舊時代，孫子輩早已用上精密電動工具；當巨型橡皮擦雕塑落成時，打字機本身早已退出歷史舞台。可以説，奧登伯格的公共雕塑帶着艾森豪威爾時代若即若離的樂觀主義，他以新聞記者般犀利的眼光審視着這些物件的時代印記。

而《芝士漢堡》則展現了奧登伯格骨子裏的年輕靈魂。這件作品沒有複雜的比例與工藝，當它出現在美國家庭餐桌上時，看起來就像其原型食物般真實誘人。

普拉格納斯先生是康涅狄格州的一位藝術家和作家。

刊登於2022年7月23日的印刷版，標題為《挖掘視覺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