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表示，若不收復失地就與俄羅斯停火只會延長戰爭——《華爾街日報》

烏克蘭基輔——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警告稱，任何允許俄羅斯保留自2月入侵以來佔領的烏克蘭領土的停火協議，只會助長更廣泛的衝突，為莫斯科提供急需的喘息之機，使其能夠為下一輪衝突補充兵力和重整軍備。

“與俄羅斯聯邦凍結衝突意味着給予對方休整的喘息期，”澤連斯基週五在基輔戒備森嚴的總統官邸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表示，“他們不會利用這段暫停來改變地緣政治策略，也不會放棄對前蘇聯加盟共和國的主權聲索。”

澤連斯基在戰爭的關鍵節點闡述了其觀點。當前衝突引發的經濟陣痛正波及全球，俄軍推進速度放緩，雙方經過五個月血腥戰鬥後已精疲力竭。能源和食品價格飆升，加之俄羅斯今冬可能切斷天然氣供應的威脅，或將歐洲推入衰退深淵——正值莫斯科試圖分裂西方聯盟之際，這些因素正在考驗西方的決心。

俄羅斯官員多次表示，希望這些經濟困境能削弱美歐對烏克蘭的關鍵支持，迫使基輔按照對俄有利的條件解決衝突，例如允許俄羅斯保留近期佔領的烏克蘭南部和東部大片領土。

身着標誌性軍裝的澤連斯基先生承認俄羅斯入侵對西方企業和消費者造成的損失，並讚揚了烏克蘭的盟友拒絕屈服於俄羅斯的勒索，繼續支持烏克蘭抵抗更強大的敵人。

烏克蘭總統表示：“我感謝那裏的人們。這對他們來説很艱難，他們現在面臨高物價，因為這場戰爭，因為俄羅斯製造的危機，他們遭受着不適。但這是一個價值觀的問題。”他補充説，今天對莫斯科的外交讓步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穩定市場，但只會提供暫時的喘息，未來會適得其反。

儘管烏克蘭的激烈抵抗在三月和四月將俄羅斯軍隊趕出了基輔和烏克蘭北部的其他地區，莫斯科仍然控制着赫爾松和扎波羅熱南部地區的大部分地區。俄羅斯已開始向這些地區的居民發放護照，並將貿易轉為盧布，可能為未來幾個月的吞併做準備。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本週指責澤連斯基不想通過外交途徑解決戰鬥。

澤連斯基表示，烏克蘭人認為必須首先解放所有領土，然後才能開始談判：“我們行動，死亡人數就會越少。”澤連斯基將俄羅斯比作最大的齒鯨反駁道：“這是一頭已吞下兩個地區、現在高喊’凍結衝突’的抹香鯨。之後它會休養生息，兩三年內再吞併兩個地區，再次叫囂凍結衝突。如此循環往復，百分之百會得寸進尺。”

2014至2015年間，基輔在德法施壓下與俄羅斯簽署的所謂《明斯克協議》，使莫斯科得以鞏固對頓巴斯部分地區的控制並削弱烏克蘭，為今年全面入侵埋下伏筆。

過去兩個月，俄軍集中火力攻佔盧甘斯克州和頓涅茨克州烏控區（兩地統稱頓巴斯，莫斯科2014年首次干預後在此扶植傀儡政權）。雖然俄軍本月經數週激戰後奪取了盧甘斯克州剩餘領土，但烏克蘭仍控制着頓涅茨克州超三分之一區域，儘管戰事持續，俄軍過去兩週在此未取得重大進展。

澤連斯基表示，普京嚴重誤判了烏克蘭：“他像蟒蛇般張開血盆大口，以為我們只是又一隻待宰兔。但我們不是兔子，結果他吞不下我們——反而面臨被反噬的風險。”

澤連斯基稱，近期美西方援助的武器，特別是海馬斯多管火箭系統和155毫米榴彈炮，有效遏制了俄軍在頓巴斯的攻勢並穩定了戰局。他指出，過去俄軍日均發射1.2萬枚炮彈，烏軍僅還擊1000-2000枚；如今烏軍日發射量約6000枚，而俄軍已開始面臨彈藥兵員短缺。

澤連斯基表示，火力平衡的變化降低了烏克蘭的傷亡人數。他透露，在5月和6月的戰鬥高峯期，烏軍每日陣亡人數達100至200人；如今已降至約30人陣亡、250人受傷。

“我可以給出精確數字，因為我每天都在處理這些數據，“烏克蘭總統掏出手機查看軍方剛提交的數據時説道。

雖然澤連斯基以軍事政策為由拒絕透露開戰以來烏軍總傷亡人數，但他表示該數字遠低於俄軍。烏軍方宣稱俄軍在烏陣亡人數達3.9萬，而西方估算值約為該數字的一半。俄羅斯最近一次公佈傷亡數據是在今年三月。

澤連斯基指出，穩定頓巴斯前線將使烏軍能在其他方向推進。儘管軍事分析家認為烏克蘭今夏將優先收復赫爾松，但他拒絕透露反攻行動的具體時間和地點。

普京本週早些時候聲稱，3月底在伊斯坦布爾的談判中俄烏代表團已達成和平協議草案，並指責基輔方面毀約。週五澤連斯基駁斥普京的説法是"完全胡言”。這位烏克蘭總統表示，在2月24日入侵前，基輔曾竭力尋求與莫斯科達成外交解決方案，但三年來普京甚至拒絕接聽他的電話。

“他來到這裏一言不發就殺人，造成1200萬人流離失所，現在卻説烏克蘭不願談判，”澤連斯基憤慨道，“他們屠戮民眾、摧毀城市、強佔領土後竟説’我們來談判吧’。他們能跟誰談？跟石頭談嗎？他們渾身沾滿鮮血，這些血永遠洗不淨。我們絕不會讓他們洗淨。”

澤連斯基補充説，在經歷過去五個月的種種悲劇後，烏克蘭民眾現在根本不想與俄羅斯對話。

“社會共識是必須解放所有領土，然後才能商討未來幾個世紀該如何共處，”他表示，“我們的人民堅信能夠做到。行動越快，犧牲就越少。”

“我們更希望通過非軍事手段實現去軍事化並挽救生命，”他接着説，“但對手的秉性我們很清楚。除非被打得頭破血流，否則他們不會明白任何道理。”

澤連斯基指出，西方提供的海馬斯火箭炮雖具有實質作用，但遠不足以扭轉戰局。而更緊迫的需求是能阻止俄軍對前線數百公里外和平城市實施遠程導彈襲擊的防空系統。美國和德國已表態將提供但尚未交付這類廣域防空系統。

澤連斯基強調，對歐美而言，提供這些防空系統的成本遠低於每月填補烏克蘭50億美元財政缺口的經濟援助。自二月以來已有超600萬烏克蘭人逃離祖國，其中絕大多數仍滯留歐洲各國。

“為什麼經濟無法運轉？因為人們身處國外，婦女和兒童，”澤連斯基先生説。“一位帶着孩子回國而丈夫在前線作戰的女性需要去工作。但每個人都因為導彈襲擊不敢送孩子上學。”

這位44歲的前喜劇演員在2019年以73%的得票率憑藉反腐敗競選當選，自入侵以來，澤連斯基先生已經戲劇性地適應了戰時領導人的生活。2月份當俄軍逼近時，他拒絕放棄基輔，一直留在城市佩切爾斯基區的山頂政府區域，戰爭初期俄羅斯滲透者曾試圖襲擊該地。

自2月以來，澤連斯基先生只離開基輔去訪問前線城市，日夜待在總統府邸，窗户用沙袋遮擋，外面停着裝甲車。他説，他平均每天以醒來後查看最新的傷亡人數和俄羅斯導彈襲擊的新聞開始。

“我過去像其他人一樣從家裏來上班，下班後回家，”澤連斯基先生懷念地説。“我會醒來，吃飯，鍛鍊，然後去工作……現在我住在工作的地方，我在工作的地方醒來。”

在他的早晨會議上，軍事官員報告前線的最新情況，部長們告訴他燃料短缺的狀況和俄羅斯導彈襲擊造成的基礎設施損壞，國防和外交官員向他彙報西方武器供應的情況。

“這關乎我們如何修復鐵路、橋樑、隧道，如何智勝俄羅斯人，”他説。然後，澤連斯基先生説他轉向外交工作，與外國領導人溝通。他説，一些最親密的盟友通過WhatsApp與他保持持續聯繫。

深夜，當大部分工作完成後，烏克蘭總統通常會坐下來錄製每日面向全國和全球的視頻講話。澤連斯基先生表示，傳播烏克蘭的敍事——並反擊俄羅斯的宣傳——在這場戰爭中一直是關鍵工具。他曾經經營一家電視製作公司，笑着説：“這是一件強大的武器，成功影響了其他類型武器的供應。”

澤連斯基先生頻繁的演講，從議會到格拉斯頓伯裏音樂節再到大學畢業典禮，旨在通過直接向選民呼籲，對全球政府施加壓力——並通過將烏克蘭的事業保持在頭條新聞中，防止出現烏克蘭疲勞。

他説，民主國家的政治家有時會違背民意行事。“但當涉及到為自由而戰、暴政、限制人民基本權利、戰爭等問題時，你就沒有權利違背社會，因為社會選舉了你。”

這一限制也適用於澤連斯基先生。《華爾街日報》-NORC上個月的民意調查發現，89%的烏克蘭人反對任何割讓今年被俄羅斯佔領領土的和平協議。

聯繫 Yaroslav Trofimov，郵箱：[email protected] 和 Matthew Luxmoore，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7月23日印刷版，標題為《澤連斯基表示：除非俄羅斯歸還土地，否則不會停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