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各國命運之央行——華爾街日報

這是一個官僚主義、寡頭政治與財閥統治的奇特混合體，卻自詡為“智者統治”——即由智者掌權。如今，我們需要為央行行長們的統治創造一個新詞彙，因為歐洲正逐漸被歐洲央行的官員們所掌控。

我早已對歐洲央行利用其權力干預政治感到憂慮。但央行管理委員會的決定——賦予其行長克里斯蒂娜·拉加德所稱的“主權”，自行選擇是否及何時救助陷入困境的歐元區國家的債券——這已遠超正常央行的職能範疇。

對該地區政府債券的投資者而言，這意味着需更加關注成員國國內政治動態。當某些國家出現問題，其債券收益率相對安全的德國國債飆升時，歐洲央行可動用新權力直接購債以壓低收益率，而無需等待歐洲財政當局先行行動。

那些能在歐洲央行管委會中找到盟友的國家或能快速獲救。而單打獨鬥的民粹主義者若無視歐洲對其經濟治理的建議，可能更難説服央行及早干預。若它們體量較小又惹惱歐洲領導人——比如希臘或塞浦路斯——或許將徹底難以獲得援助。

我們尚不清楚歐洲央行將如何運用其新工具——所謂“傳導保護工具”（TPI）。或許通過實踐會發現，該工具旨在將所有高負債歐洲國家的債券收益率與德國國債的利差控制在特定水平，且不論執政政府是否受其青睞。

不過，我認為投資者不應這樣假設。自2010年歐元危機爆發以來，歐洲央行多次被迫介入政治角色，似乎已對此習以為常。

曾幾何時，歐洲央行對任何帶有政治色彩的事務都避之不及。它制定政策時不考慮哪些行業受益、哪些行業受損，而是着眼於整體經濟影響。它將迫使負債過重的各國政府做出艱難決定的任務留給了歐洲當局。

十年前，當馬里奧·德拉吉（剛辭任意大利總理）執掌歐洲央行時，確實推出過一項救助計劃——但要求相關國家必須先接受歐洲紓困基金的援助並邀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介入，以此淡化其濫用權力的印象。

如今這些原則已蕩然無存。自2016年起，為竭力重振經濟，只要銀行增加對非金融企業和個人的貸款（而非投機者或購房者），就能獲得近乎零成本的資金。歐洲央行開始調整企業債券購買方向，避開碳排放大户，並對高排放企業的貸款實施更嚴格限制，以此支持歐洲更廣泛的氣候政策——但它從未選擇支持數字化投資或交通建設等其他歐洲政策。

歐洲央行早在多年前就開始在為國家政府制定政策時扮演更具政治色彩的角色，當時德拉吉及其前任特里謝向意大利發送了一封秘密信件，列出了他們希望實施的改革細節。信件雖遭泄露，但他們至少試圖維持其僅專注於貨幣政策的形象，接受政府在財政政策方面給予的條件。

新的TPI工具列出了諸多標準以確定一個國家是否有資格獲得債券支持，但無一具有強制性。即使某國未能通過歐盟債務可持續性測試、因過度赤字受到歐盟委員會制裁，或被評估為宏觀經濟政策不健全，仍可能符合資格——因為這些僅是歐洲央行將考量的因素。

平心而論，歐洲央行並無太多選擇。由於歐元區設計存在嚴重缺陷，缺乏足夠強大的中央權威來推行成員國間的共同經濟政策，它正日益捲入政治角色。當高負債大國——意大利——陷入困境時，歐洲央行無法選擇袖手旁觀任其違約，因為這將威脅到共同貨幣的存續。

然而，儘管歐洲央行曾不情願地介入局勢，但最近它似乎選擇扮演更具政治色彩的角色。其行長與重要政治職位之間的高層人事流動難以避免——德拉吉離任去執掌意大利，而拉加德作為前任法國財長，許多人認為她將重返法國政壇。

這關係到歐洲央行的信譽與政策可預測性。早在拉加德本週違背加息25個基點的先前承諾之前，她的失策就已令央行信譽受損。在週四加息50個基點後的新聞發佈會上，她聲稱不提供"任何形式的前瞻指引"；幾秒後又暗示利率將持續升至中性水平，儘管她承認無法確定該水平的具體位置。

十年前，德拉吉憑藉極高信譽，僅憑創設干預工具就足以穩定市場，且從未實際使用該工具。而拉加德的TPI工具適得其反，宣佈後意大利10年期國債與德國國債的利差反而擴大。

隨着意大利政治動盪持續並將於今年晚些時候舉行大選，市場很可能試探歐洲央行對利差擴大的底線。由於反對歐洲一體化的政黨在民調中領先，這也將是對歐洲央行政治角色的考驗。

總部位於法蘭克福的歐洲央行正試圖防止成員國之間借貸成本出現分化。圖片來源：丹尼爾·羅蘭/法新社/蓋蒂圖片社聯繫詹姆斯·麥金託什，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7月25日的印刷版，標題為《歐洲央行掌握各國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