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伊朗核協議的動盪終結
Walter Russell Mead
無論你如何稱呼它,《聯合全面行動計劃》——簡稱JCPOA,或為了方便稱為“伊朗核協議”——正陷入困境。自從唐納德·特朗普讓美國退出巴拉克·奧巴馬達成的協議(該協議以暫時限制伊朗核活動為條件解除對伊經濟制裁)以來,這份協議就成了外交界的“薛定諤之貓”——被密封在盒子裏,既非生也非死,處於某種不確定狀態。
然而近來,盒子裏散發的腐臭愈發難以忽視。隨着伊朗逼近核門檻,這場漫長博弈似乎正走向終局。
去年12月,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向記者表示:“我們絕不能允許伊朗一邊在談判中虛與委蛇,一邊推進其核計劃。”伊朗並未被震懾,此後一直愉快地虛應故事並持續推進核計劃。上週英國情報首腦向媒體透露,伊朗已決定拒絕美國重新加入協議的條件,儘管它很樂意讓談判拖延下去。上週國際原子能機構總幹事拉斐爾·格羅西表示,伊朗的核計劃正在“疾馳前進”。
即便華盛頓最樂觀的圈內人士也開始失去希望。用首席談判代表羅伯特·馬利的話説:“你無法讓一具屍體復活。”
讓談判長時間拖延而無果而終的一個原因,是承認其失敗會帶來令人不快的後果。伊朗協議的徹底終結幾乎必然迫使美國政府面臨兩難選擇:要麼接受一個擁有核武器的伊朗,要麼挑起一場可能以美國在中東開戰為結局的對抗。這兩種行動方案都伴隨着不可預測但巨大的風險和代價。可以理解的是,避免這一艱難選擇一直是拜登政府在該地區的核心目標。
不幸的是,時間並不站在拜登總統這邊。隨着美國國際地位日益不穩,伊朗談判走向失敗,如今協議即將崩潰成為美國全球權力危機的一部分。俄羅斯導彈如雨點般落在敖德薩,中國威脅若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訪問台灣將造成嚴重後果,美國政府正疲於應對遠比預期或準備更為嚴峻的國際局勢。無論習近平和弗拉基米爾·普京對擁核伊朗有何長期擔憂,他們似乎更熱衷於強化伊朗對反美聯盟的承諾,而非促成一項能減輕這位焦頭爛額的美國總統壓力的協議。
美國人需要從全球視角看待伊朗的核推進。與德黑蘭的危機爆發時,正值對俄中兩國極為有利的時機。我們的對手希望歐洲、中東和東亞同時爆發的多場地緣政治危機,能壓垮這個暈頭轉向、疲憊不堪的美國。當這些危機的經濟影響波及美國和全球經濟時,修正主義國家期待美國國內凝聚力和海外聯盟會隨着威脅加劇而削弱。為防止這種情況,拜登團隊需要讓那些長期得勢的對手重拾威懾感和謹慎態度。
如果美國要對這一系列戰略威脅制定有效應對之策,我們的政治領袖就必須摒棄圍繞《聯合全面行動計劃》命運相互指責的政治遊戲。共和黨人有權指出,奧巴馬總統當年簽署伊朗核協議這種影響深遠且爭議巨大的協議時,未能爭取到參議院批准條約所需的跨黨派支持,這是一個歷史性錯誤。民主黨人也可以合理反駁,特朗普單方面退出協議使局勢全面惡化。這些爭議不妨留給歷史學家評判。我們當前面臨的問題不是2015年或2018年誰對誰錯,而是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拜登總統反覆強調,絕不允許伊朗發展核武器。若本屆政府未能守住這條紅線,美國在中東及全球的影響力將遭受深遠且可能無法逆轉的打擊。倘若美國對伊朗核設施發動攻擊,繼而深陷中東泥潭,國內外都將面臨嚴峻後果。中俄兩國會趁機在美國專注中東事務時在其他地區製造事端,而美國國內輿論也將進一步撕裂。
鮮有總統面臨過如此艱難且影響深遠的政策抉擇。即便不值得稱讚,但本屆政府將攤牌時刻推遲至今尚可理解。然而隨着危機態勢不斷惡化,拜登正面臨其政治生涯中最嚴峻的考驗。
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左)與拜登總統於6月29日在馬德里舉行的北約峯會上。圖片來源:蘇珊·沃爾什/美聯社刊登於2022年7月26日印刷版,標題為《伊朗協議的痙攣性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