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亞圖拉·哈梅內伊的“抵抗經濟”——《華爾街日報》
Reuel Marc Gerecht and Ray Takeyh
伊朗與大國之間的核談判再次陷入僵局。最新僵局的表面原因是美國堅持將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保留在其恐怖組織名單上。但事情遠不止於此。在最高領袖阿里·哈梅內伊的領導下,這個伊斯蘭共和國正經歷自1979年神權政體建立以來最重大的變革之一。這位自1989年接替阿亞圖拉·魯霍拉·霍梅尼以來,在權力鬥爭中擊敗所有挑戰者的神職人員,正在重塑國家。他的行動引發了民眾抗議和精英階層的不滿。在緊張時期,神權政權難以回應外交倡議,只能採取守勢。
哈梅內伊長期以來一直懷有一個願景,即讓伊朗免受外國壓力。他傾向於將商業組織成所謂的“抵抗經濟”,在這種經濟模式下,伊斯蘭共和國減少對石油收入的依賴,與全球市場隔離,依靠內部資源和需求。哈梅內伊三年前對一羣支持者表示:“我堅信解決國家問題的關鍵和良方在於促進國內生產。那些指望通過外部援助來提升生產和經濟狀況的人應該明白,解決方案在於促進國內生產。”
為了讓伊朗保持領先伊斯蘭國家的地位,哈梅內伊先生傾向於進行經濟手術。必須削減開支,以便德黑蘭能更好地抵禦外部金融壓力。伊朗還需削減長期消耗國庫的沉重補貼。伊斯蘭共和國運行着一個精細的福利國家體系,以折扣價格提供服務和商品。神權政體經常對補貼進行小修小補。過去的總統因擔心民眾反彈而抵制大幅削減。但哈梅內伊的門徒易卜拉欣·萊希不同,他憑藉熱忱與冷酷,在這個共和國警察國家中步步高昇。
萊希總統已削減了小麥、麪粉和食用油的補貼。需要更多緊縮措施,尤其是汽油補貼,這引發了社會幾乎各階層的抗議。今年泄露的一份看似真實的革命衞隊文件警告稱,“社會處於爆發狀態”,“過去一年社會不滿情緒上升了300%”。
哈梅內伊的回應是釋放其安全力量並清洗政治體系。最近的清洗不僅限於“改革派”——他早在20多年前就將他們從政治體中剔除。伊朗最具挑釁性的公共知識分子之一穆斯塔法·塔吉扎德,與第一代革命者和革命衞隊有聯繫,再次入獄,可能是永久性的。甚至與哈梅內伊有着長期且少有齟齬歷史的哈桑·魯哈尼,也未獲得前總統通常享有的禮遇,如擔任為最高領袖提供建議的確定國家利益委員會的席位。哈梅內伊邊緣化了許多不贊同他自給自足偏好的保守派人士。諸如“家庭高於政治”等傳統文化慣例,曾常常保護著名革命家族成員免受起訴,現在越來越無關緊要。革命精英內部的反對派集團現在遠大於最高領袖的忠誠圈子。
這種安排不利於做出務實的外交政策決策。一個類似的例子是:2009年,當一場有爭議的伊朗總統選舉引發大規模抗議和統治階層內部分裂時,該政權拒絕了巴拉克·奧巴馬提出的對話提議。時任總統馬哈茂德·艾哈邁迪內賈德(任期至2013年)及其繼任者魯哈尼曾有意傾聽美方提議,並推動最高領袖向海外派遣特使與美國官員會晤。而如今,哈梅內伊將這兩位人物——前者是革命民粹主義者,後者是神權政體及其情報機構的奠基人——都打入了政治冷宮。
若最高領袖的改造計劃成功,建立起完全由其門徒運作的政權體系,那麼他對西方世界拋出的橄欖枝或揮舞的大棒恐怕難有耐心。哈梅內伊這項艱鉅而危險的事業,其根本目的就是要讓伊斯蘭共和國獲得自主決策權。可以合理推測,自1990年代核武器計劃進入實質階段以來一直監督該項目的哈梅內伊,可能會在新一屆美國政府上任前決定製造核彈。
長期以來,兩黨美國總統都寄望於通過外交手段迴避對伊朗問題的艱難抉擇。民主黨主導的華盛頓仍想假裝還有時間進行新一輪富有成效的外交斡旋;共和黨主導的華盛頓則依然相信,重新實施更嚴厲制裁和"可信"的武力威脅終將解決問題。可悲的是,哈梅內伊掌握着決定性一票,而他似乎並無配合之意。
格萊希特先生,前中央情報局伊朗目標官員,現為民主防禦基金會高級研究員。塔基先生是外交關係委員會高級研究員。
插圖:大衞·克萊因刊登於2022年7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阿亞圖拉·哈梅內伊的“抵抗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