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啓未來》評論：你無法觸及這個 - 《華爾街日報》

圖片來源：阿拉米庫存照片我原本對喬納森·哈斯克爾和斯蒂安·韋斯特萊克合著的《重啓未來：如何修復無形經濟》充滿期待。該書的核心觀點是"經濟正經歷從以物質為基礎向以思想、知識和關係為基礎的根本性轉變"——作者認為這些無形資產包括軟件、數據、研發、設計、品牌、培訓和業務流程。他們主張，這些領域如今已成為經濟增長的關鍵。對此我要説，在保留意見的前提下，阿門。

哈斯克爾先生是倫敦帝國理工學院的經濟學教授；韋斯特萊克先生是皇家統計學會的首席執行官。兩人指出，儘管企業對無形資產的投資已持續增長四十餘年，“但經濟所依賴的機構…未能跟上步伐”。我們現在需要"為新型經濟建立更好的制度"，通過"重建國家能力"來投資"培養良好判斷力"。他們承認這是"一項艱鉅任務"。

哈斯克爾和韋斯特萊克強調，他們討論的並非服務業超越製造業的老生常談，而是包括製造業在內的所有行業都已成為"無形資產的重要投資者"。

但當他們提出亞馬遜、蘋果、谷歌和Meta的價值主要來自無形資產時，這種觀點就有些過頭了。這些公司固然是無形資產的大師，但同時也是實體資產的巨頭。以亞馬遜為例：其霸主地位深深植根於硬件——從倉庫、卡車、飛機，到光纖網絡、超大規模數據中心，以及日益增多的機器人和亞馬遜自主研發的革命性微處理器。該公司確實在所有領域都巧妙運用了其無形資產優勢。但真正的革命在於他們將有形與無形資產——用彼得·蒂爾推廣的術語説是"比特與原子"——的融合。

平心而論，作者們並未聚焦無形資產如何被激活或為何持續增長。他們在後文確實指出，無形資產與數字經濟密不可分。事實上二十年來，企業在數字化領域（軟件及支撐軟件運行的硅基硬件）的年度支出已持續超過其他資本支出類別（建築、交通和工業設備）。而云服務為核心的軟件即服務行業更助推了無形資產的力量——過去15年間，該行業年產值已從數十億美元飆升至4000億美元。萬物數字化正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鮮明特徵。

儘管如此，人們可以認同作者的基本觀點：在經歷技術將帶來"繁榮大發展"的"樂觀浪潮"後，確實出現了若干"重大經濟失望"。作者將大部分責任歸咎於"失調競爭"的後果，即導致新創企業減少的活力衰退現象。他們認為操作系統和規模經濟等無形資產賦予了大企業優勢，並建議政府應發揮更大能動性為挑戰者創造"顛覆現有企業的最佳機會"（但補充説明不應通過"新一輪反壟斷打擊"實現）。作者輕描淡寫地處理了監管負擔對企業創建的顯著無形影響，卻對官僚管理展現出極大信心。

這種信心在作者探討經濟脆弱性（面對疫情、氣候變化等威脅）時再次顯現——他們聲稱這種脆弱性主要源於"無形資產投資不足"。他們認為僅增加太陽能板、風電場和電動汽車的投入遠遠不夠，更需要完善制度、標準和協議。例如他們主張美國需要像多數國家那樣建立統一電網，以落實這些無形政策。但美國七大電網和數百家電力公司是憲法規定的聯邦制特色，而非缺陷。

同樣地，我們被告知能源系統脱碳的有形部分——無論是電池還是新型發電廠——已被證明是“最容易做對的部分”。作者認為，缺失的是無形要素，比如“讓人們像加油一樣輕鬆為電動車充電的商業模式”，以及“研發續航里程足夠的電動汽車電池技術”。但這些並非商業模式的問題，而是根植於物理規律的挑戰。

本書結尾章節提出了政策改革建議，例如“針對最弱勢羣體的定向補貼，以及更累進的税收制度”，旨在將資金精準輸送到需要解決不平等問題的人羣和地區。作者指出，新冠疫情“提高了此類提案的政治接受度，現在正是推行良機”——儘管調查顯示這種接受度與政治立場高度相關。他們還呼籲採取更多集體行動和推行“真正具有感召力的使命”，並舉阿波羅計劃（這個經典案例）和綠色新政為例，稱後者是“近年來或許最具號召力的使命”。

全書貫穿着對智能官僚治理體系的信任，最終提出要掃清阻礙增長的絆腳石。作者建議成立“超然獨立、去政治化”的專家官僚機構，防止“既得利益集團”阻撓或利用“能力更強的新政府體系”。他們認為政府需要更多自主權來糾正自“至少里根-撒切爾時代以來”的錯誤導向，這種導向導致右翼勢力試圖削減“政府規模乃至其職能和知識儲備”。這恰恰觸及了關於未來發展的核心爭議：治理哲學本身的無形本質。

米爾斯先生是曼哈頓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也是《雲革命：新技術的融合將如何釋放下一輪經濟繁榮和咆哮的2020年代》一書的作者。

刊登於2022年7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你碰不得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