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加州遭遇史上最嚴重乾旱，傳統綠草坪面臨危機

加利福尼亞州卡拉巴薩斯市——這個富裕的洛杉磯郊區以其名人居民和精心設計的住宅而聞名。在限制用水後，它現在因擁有美國最枯黃的草坪而聞名。

“我的孩子們問我，這片草地怎麼了？“西蘭·加爾斯蒂安説，她曾經鬱鬱葱葱的草坪正在枯萎。“我眼裏含着淚水，因為我喜歡這片草地，他們也喜歡在上面玩耍。”

自一個多世紀前從遙遠的山區引水，將這片半乾旱地區變成綠洲以來，綠色草坪一直是南加州的支柱。從《貝弗利山人》到《與卡戴珊一家同行》等電視節目中普及的茂盛草坪無處不在，新修剪的草的氣味和灑水器的嘶嘶聲與無盡的陽光一樣熟悉。

在過去十年中經歷了兩次嚴重乾旱後，經典的草坪正受到攻擊。在當前的乾旱中——這是幾個世紀以來美國西部最嚴重乾旱的延續——監管機構正在認真控制用水。

今年是有記錄以來降雨量最少的一年，加上部分由氣候變化影響導致的氣温升高，使該州的水庫蓄水量不足一半。近年來致命的、巨大的野火對該州周圍的財產和自然區域造成了破壞。

為了幫助延長供應，加州水資源部在3月份連續第二年將向城市的供水量削減了95%。該部門管理來自內華達山脈積雪的水供應，並負責該州水庫儲存的大部分水的分配。聯邦、州和地方各級機構也管理水的使用和分配，在某些地區，水還來自其他來源，如科羅拉多河和地下水。

一些水務部門已開始部署俗稱"水警"的執法人員，專門查處公然違反新配給限制的行為——這些規定實際上切斷了草坪的灌溉水源。

拉斯維吉斯市政水務區的限水措施最為嚴格，該地區幾乎完全依賴水庫供水。這個服務區覆蓋洛杉磯縣西北角卡拉巴薩斯及聖莫尼卡山麓周邊社區的7.7萬居民。户外澆灌已被縮減至每週僅限一天，每次不超過八分鐘。

加州阿古拉山多彩園藝中心老闆巴拉特·沙阿表示，草坪若每週澆水不足三天就會休眠或枯死，其門店今年收入較2021年同期已下降50%。他指出草坪缺水會危及庭院樹木，不僅會推高社區環境温度，更會增加火災風險。

“況且，你見過沒有草坪的住宅嗎？“沙阿説，“那實在有礙觀瞻。”

據水務區發言人邁克·麥克納特介紹，配備記事本和攝像機的"水警"會巡視違規行為，他們駛過威爾·史密斯、德雷克等明星居住的3000萬美元豪宅區，記錄違規證據。執法人員會尋找深綠色草坪或路緣滴水等浪費跡象，並處理居民投訴。

麥克納特表示，每月用水量通過電子水錶讀數核算。若物業用水量（根據住户人數和佔地面積設定）屢次超標，將面臨逐級加重的罰款，最嚴重會被切斷户外灌溉系統。

“我知道沒人喜歡強制措施，我也要説我們同樣不喜歡，”該地區總經理大衞·佩德森（David Pedersen）在五月份的一次虛擬市政廳會議上解釋限制措施時表示。“但這是我們工作中必要的一部分。”

卡森·吉爾默（Cason Gilmer）是拉斯維京斯水務局現場客服團隊的負責人，他在看到水流走後拍攝了橡樹區的一處地址。從12月1日強制限制措施開始到7月1日期間，已向5,551户家庭發出了警告通知——約佔該地區客户的四分之一。

截至7月14日，已有40户家庭被安裝了限流裝置，這些裝置切斷了澆灌草坪的能力，另有約2,150名客户已被告知將面臨同樣的處罰。

根據該地區的公開記錄，5月26日，金·卡戴珊（Kim Kardashian）位於隱山（Hidden Hills）的七居室托斯卡納風格豪宅的房地產信託基金收到通知，由於多次違反物業月度用水預算，其户外灌溉可能被關閉。

卡戴珊女士的一位發言人表示，這位真人秀明星的信託基金並未收到關閉通知，但表示該地區使用了錯誤的信息來計算她這處房產和另一處因類似違規行為被引用的較小房產的預算。她説，卡戴珊女士的工作人員花了數週時間尋找並修復了一處導致用水超標的泄漏。這位發言人稱，六月份，這些房產的用水量已控制在預算之內。

“該地區實施限制措施後，包括卡戴珊女士在內的所有人都非常努力地減少用水量，但這…不可能一蹴而就，”發言人表示。

地區記錄顯示，好萊塢動作明星西爾維斯特·史泰龍與妻子詹妮弗·弗拉文共有的價值1800萬美元豪宅，五月份用水量超出預算351%。其律師在書面聲明中稱，夫婦倆已停止澆灌草坪，但需要用水維持500多棵成熟樹木存活。據律師馬丁·辛格透露，他們已就此事通知當地官員，正在等待進一步指示。

地區官員表示正與卡戴珊女士和史泰龍先生雙方進行協商。

南加州大都會水務局指出，由於户外灌溉占城市用水量的85%，清除草坪被視為節水的主要方式。該機構負責向本地區各分區供水。

“這些消耗珍貴水資源的葱鬱綠毯曾是榮譽的象徵，現在應該被視為恥辱的標誌，”加州水資源控制委員會前主席費利西亞·馬庫斯評論道。該委員會是加州另一個水資源監管機構。

據水務機構估算，鼠尾草和加州罌粟等本土植物的耗水量比草坪少70%。

上下圖分別為約翰與瑪格麗特·穆勒位於加州卡拉巴薩斯的庭院。他們通過種植本土植物來減少用水。“草坪雖經典，但我總告訴人們其實還能擁有更多色彩，”卡拉巴薩斯居民約翰·穆勒在他後院説道。兩年前他與妻子剷除了草坪，如今這裏已被加州丁香等開花灌木取代。

傳統草坪的捍衞者認為這種極端措施並無必要。“事實上草坪被不公正地污名化了，”加州景觀承包商協會執行董事桑德拉·賈爾德表示，“首要問題是人們過度澆灌草坪。或許停止過量灌溉就能讓各方都滿意。”

過去二十年間，反草坪運動已席捲美國西部。根據今年早些時候由聯邦氣候科學家團隊發表的研究（該研究古樹年輪得出結論），伴隨一場被認為1200年來最嚴重的乾旱，這場運動愈演愈烈。

在拉斯維加斯，住宅區的草坪面積同期急劇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沙漠金菊等本土植物。大部分改造由南內華達州水務局的返利計劃資助，該局已支付2.7億美元用於置換2.05億平方英尺草坪。當局估算此舉共節省1630億加侖水——相當於該地區全年用水需求。

隨着鄰近的米德湖水位降至歷史最低點，企業也被要求貢獻力量。2021年內華達州立法通過法案，要求2026年前除獨户住宅外，多數物業所有者必須移除裝飾性草坪。“這些草坪僅供觀賞——唯一踩踏它們的是推割草機的人，”水務局發言人布朗森·麥克表示。

這項運動在五年前加州上一次乾旱期間得到擴展，當時服務於南加州1900萬人口的都會水務局啓動了類似的草坪替換計劃。據都會水務局稱，自那時起已移除近2億平方英尺草坪，每年節省超過70億加侖水，相當於加州安納海姆市的用水量。

五月洛杉磯縣卡斯塔克湖水庫的低水位。圖片來源：Mario Tama/Getty Images服務於橙縣南部地區的莫爾頓尼格爾水務區在2009-10年乾旱期間嘗試過"水警察"方式，但18個月後放棄了，總經理瓊·金-洛佩茲説。“這沒有效果，“金-洛佩茲女士説。“客户們覺得不想被指手畫腳。”

與拉斯維吉斯不同，未實行相同配給制的莫爾頓尼格爾改為給用户設定用水預算，超量部分收取更高費用。金-洛佩茲女士表示90%用户遵守了預算，許多人利用水務局返利計劃替換了近600萬平方英尺草坪。

7月13日，市長埃裏克·加希提宣佈在巡查員開始浪費巡邏後，洛杉磯市六月用水量創歷史新低。7月1日起，户外澆水新規生效，每週允許澆水天數從三天減至兩天。

五月底一個清晨，洛杉磯水電局公用事業服務專家勞倫斯·斯普林格在中威爾希爾區巡邏，協助宣傳新規。他停下拍攝綠草坪旁濕潤路面的違規照片——這違反了禁止過度灌溉的規定。

“你可以看到人行道上有一些徑流，”斯普林格先生彎下腰仔細查看後説道，“可能是灑水裝置壞了。”

洛杉磯水務局員工勞倫斯·斯普林格五月在Mid-Wilshire社區巡查時，指出灌溉類型及路面積水情況。住户朱麗葉·阿維格多匆忙跑出來詢問情況。當斯普林格告知其存在過度用水證據時，她表示自己是租客，隨即指向街對面鄰居家——她曾發現那裏有積水。檢查員對雙方予以警告後放行。“我們不想開罰單，重在教育，”斯普林格説。

卡森·吉爾默在拉斯維京斯地區帶領七名現場客服代表團隊，數月來持續巡查違規行為——官方更傾向使用"水資源浪費巡查"而非"水警察"的稱謂。

36歲的吉爾默身着印有姓名的藍色工裝和牛仔褲，四年前接手這份工作前在摩托車零件廠上班。在新增執法職責前，檢查員們主要提供上門檢漏服務和節水建議。

“現在孩子們覺得我是最酷的老爸，”他笑着説。

穆勒先生在家中向吉爾默展示植物。橡樹社區一處住宅前的徑流水。吉爾默先生表示，他和團隊會盡力爭取居民配合節水工作。加州西湖村一棟四居室住宅的業主稱，他最初收到水務局發出的斷水警告通知時非常憤怒，回信抗議稱自己和妻子已採取多種節水措施，包括幾乎不種植草坪。

水務局給予時間讓他排查漏水點後，這位業主冷靜下來。最終發現是灑水器調節不當，修復後水務局撤銷了斷水警告。六月初的後續檢查中，吉爾默再次查看水錶，發現了細微滲漏痕跡。

“水錶顯示有約十六分之一加侖的流量變化，“吉爾默彎腰查看人行道上的檢修孔時對業主喊道。“嗯，“業主回應，“會是什麼在漏水呢？“最終查明是馬桶問題，吉爾默表示現已修復。

五月下旬某日的巡查中，吉爾默駕車經過卡拉巴薩斯頂級封閉社區"橡樹"的大門，該社區住宅售價高達3000萬美元。他在Zillow估價500萬美元的住宅前停車，拍攝草坪路緣石上生長的藻類。“見過更糟的，但這情況也不妙，“留下門掛通知單的吉爾默説道。居民需限期整改，檢查員將複核查驗。

他和其他檢查員將廢棄物記錄文件發送給該地區的客户服務經理烏蘇拉·博森，由她負責發送書面通知、評估罰款並處理客户申訴。博森表示，絕大多數客户都會迅速解決問題，但她補充説情緒有時會變得激烈。

“有時我會被吼，“博森女士説，“但我不會往心裏去。”

橡樹社區。致信 吉姆·卡爾頓，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載於2022年7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乾旱重塑加州草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