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拖累美國20年的實驗

如今，許多評論人士——無論是進步派還是保守派——都在譴責美國中產階級缺乏機會、某些行業集中在少數所有者手中，以及初創企業融資向少數大城市傾斜的現象。造成這些問題的一個根本原因是20年前兩黨共同通過的一項企業改革法。

2002年7月30日，總統喬治·W·布什簽署了《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該法案在參議院以99比0的票數獲得通過，在眾議院以423比3的票數獲得通過，只有佐治亞州的共和黨眾議員麥克·柯林斯、亞利桑那州的傑夫·弗萊克和德克薩斯州的羅恩·保羅投了反對票。在安然和世通公司醜聞之後，該法案被譽為打擊大公司會計欺詐的一種方法。

20年後，合法的企業家和普通投資者卻因該法案的高成本要求而受到懲罰。《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永久性地改變了企業成長和發展的格局。

在該法案出台之前，中型甚至小型公司都可以去主要的股票市場尋求早期發展資金。隨着這些公司的成功，許多散户投資者的財富也隨之增長。當沃爾瑪在1970年上市時，這家連鎖店只有38家門店，主要分佈在阿肯色州和密蘇里州。當家得寶在1981年上市時，這家連鎖店只有4家門店，都位於亞特蘭大附近。這兩家公司的首次公開募股都不到1000萬美元。如今，它們的市值都超過了3000億美元。

這些公司在成長初期就上市並非特例，而是普遍現象。奧巴馬總統的就業與競爭力委員會報告顯示，1990年代80%的IPO規模低於5000萬美元，而到2010年80%的IPO已超過這一數額。近年來，優步、Lyft和Robinhood等公司以超10億美元規模上市時早已家喻户曉，散户投資者在它們成為巨頭前無緣分享其成長紅利。

《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的實施成本是導致上市公司規模變化的主因。學術研究和年報表明，該法案使許多公司的審計成本翻倍甚至增至四倍。2009年美國證交會研究發現，小型上市公司的合規負擔是大型企業的七倍多。

法案對中小型公司的不成比例負擔引發兩黨批評。正如奧巴馬政府委員會指出：“旨在保護公眾免受少數大公司虛假陳述影響的監管，無意中對大量小型公司造成了沉重負擔。”

該法案最繁重的條款來自第404節的兩個簡短段落，要求上市公司建立有效"內部控制"。根據法案設立的準公共機構——上市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將其解釋為：必須對任何可能導致"財務報表重大錯報合理可能性"的公司流程進行全面審計。

這一極其寬泛的標準涉及公司運營的方方面面，尤其對試圖創新的企業造成了困擾。據約翰·巴特爾所著谷歌早期歷史《搜索》記載，薩班斯法案對谷歌這樣的公司簡直是"地獄"，因為谷歌的盈利模式是通過海量微交易每次賺取幾美分。巴特爾指出，為滿足"內部控制"合規要求，谷歌不得不徹底重構廣告報告系統，這嚴重推遲了其IPO進程。

谷歌最終在2004年以超10億美元的規模完成上市，創下當時最大IPO紀錄之一。但那些無法獲得舊金山灣區等少數都市圈密集風投資本的創業者就沒這麼幸運了。

部分創業者可能因此提前出售公司，還有些人的產品可能無法順利面世。家得寶聯合創始人伯尼·馬庫斯多次表示，若薩班斯法案當時生效，公司不可能成功上市——正是上市融資讓家得寶獲得增開門店的資金。

過去20年間，薩班斯法案在預防欺詐方面給投資者帶來的可量化收益寥寥。其監管履歷最令人詬病的，莫過於未能阻止引發2008年金融危機的抵押貸款亂象。《國際披露與治理期刊》2011年研究發現，由於聚焦細枝末節而非資產估值重大錯誤，薩班斯法案"當前以控制為核心的方法遺漏了真正的大風險"。

隨着經濟在通脹和衰退中掙扎，是時候縮減這場持續20年的實驗了，它阻礙了普通投資者和企業家實現美國的全部潛力。

伯勞先生是競爭企業研究所的金融政策主任和高級研究員，魯茨克先生是該研究所的研究助理。伯勞先生持有沃爾瑪和Robinhood的股票。

2002年7月30日，喬治·W·布什總統在白宮簽署《2002年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圖片來源：STEPHEN JAFFE/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刊登於2022年7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阻礙美國發展的20年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