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全能之神！》評論：肩負使命的音樂 - 《華爾街日報》

1967年7月，迪克西蜂鳥合唱團在新港民謠音樂節上演出。圖片來源：David Gahr/Getty Images當保羅·西蒙想為《如磐石般愛我》注入福音音樂的歡愉之聲時，他邀請了迪克西蜂鳥合唱團助陣。他們高亢入雲的炫麗和聲與呼應式伴唱，推動這首歌曲在1973年登上流行音樂排行榜。

當時，福音圈外很少有人聽説過蜂鳥合唱團，但近半個世紀以來，他們一直在所謂的"福音之路"上為狂熱歌迷表演——這條遍佈美國黑人教堂、校舍和街頭場所的巡演路線。即便如山姆·庫克、艾瑞莎·弗蘭克林等歌手紛紛從福音音樂轉向流行和靈魂樂以獲取名利，蜂鳥合唱團始終堅守初心。舞台上他們常説：“感謝主讓我們能再次歌唱。”

因此，當樂迷看到心愛的"蜂鳥"（人們對他們的暱稱）與流行明星合作時不免驚訝。事實上，《如磐石般愛我》在信徒中引發了軒然大波。面對非議，蜂鳥合唱團錄製了自己的版本，主唱艾拉·塔克將西蒙那種精緻的唱詩班式演唱，轉化為喧鬧的帳篷復興佈道式吶喊。正如福音音樂歷史學家安東尼·海爾布特所言：保羅·西蒙"似乎戲仿了"母愛賦予的自信，但"塔克牧師般的咆哮毫無反諷：‘我媽媽愛我！’"

該樂團的錄音作品為其贏得了格萊美最佳靈魂福音表演獎，但流行音樂關聯的污名依然存在。樂團創始人和聲樂手詹姆斯·戴維斯向黑人媒體發聲，向質疑者陳情。“他們擔心我們會轉向搖滾樂，“他在接受《Sepia》雜誌採訪時表示，並補充道：“如果《Sepia》能幫助我們向民眾澄清，南方蜂鳥是虔誠的信徒，過着敬畏上帝的生活，作為耶穌的使者而存在，那將是一種祝福。”

這段往事在傑裏·佐爾滕權威性的樂團傳記《偉大的上帝啊！》中得到了全面而深刻的闡述，該書現已推出新修訂版。作為南方蜂鳥的狂熱崇拜者、多年好友兼記錄者，佐爾滕先生指出，對這羣以"歌唱紳士”（借用他們1967年專輯標題）著稱的藝人而言，嚴格維護聲譽至關重要。他表示，他們是福音音樂黃金時代少數幾個真正做到言行如一的團體——堪稱信仰的道德典範。

身為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阿爾圖納分校的教授，佐爾滕為本書初版採訪了南方蜂鳥成員及其同輩藝人，其中許多人現已離世。他承認福音音樂界與任何演藝圈一樣，存在"競爭、嫉妒、玩弄女性、藥物濫用甚至暴力”，但同樣存在"慷慨、家庭奉獻、忠誠、毅力、犧牲、提攜後輩以及無可估量的才華"。在福音音樂之路上的所有團體中，“沒有誰比南方蜂鳥更能體現這些美好品質”。

他們面臨的障礙使他們的成功更加非凡：吉姆·克勞時代的種族主義、奸詐的推廣人、唱片業的黑幫勢力以及來自教會內部的竊取行為。福音音樂分支如節奏布魯斯、嘟·喔普、搖滾、靈魂樂和放克的競爭，不斷加劇着他們的經濟困境。1928年由12歲的戴維斯創立（十年後塔克加入），這羣"蜂鳥"從南卡羅來納州山地的偏僻教堂一路唱到費城——福音音樂的聖地，到40年代末他們已在此紮根，並在擁有3500個座位的都會歌劇院舉辦爆滿的領銜演出。

與靈魂攪拌器、 sensational夜鶯和其他開創性的男性四重唱組合一樣，南方蜂鳥徹底改革了無伴奏靈歌的傳統，這是黑人教會的支柱。所有這些團體都融入了布魯斯和爵士樂中複雜的和聲與節奏細微差別，但蜂鳥還磨練出一種他們稱之為"戲法"的標誌性技巧。佐爾滕先生將其定義為"那種讓音符彎曲、讓狂熱升級的聲部互動，足以點燃全場。“他們的演出充滿動感，拍臀等編排動作啓發了摩城唱片旗下的誘惑樂隊等藝人。歌迷們對他們華麗的服裝讚歎不已。

使蜂鳥與眾不同的還有創始人兼經理戴維斯制定的鐵律，包括禁止飲酒、遲到和與女性交往，違者罰款。“外界都知道我對團隊多嚴格，“他告訴佐爾滕。作者指出戴維斯"是執法者，維護着團隊的聲譽、穩定，有時甚至是人身安全。“在吉姆·克勞時期的南方，暴力威脅無處不在。佛羅里達州塔瓦雷斯，塔克曾在路邊休息站與陌生人發生衝突：“我走進商店正要拿 Baby Ruth巧克力棒，他掏槍指着我喊：‘黑鬼，滾出去。’”

20世紀50年代，蜂鳥合唱團在頂尖福音唱片公司Peacock達到了藝術與商業的巔峯。這家由黑人企業家唐·羅比經營的公司以強硬手段聞名——藝人若想違約，他會掏出.357馬格南手槍"勸説”（作為從不惹事的頂流藝人，蜂鳥們倖免於這種"藝術勸導”）。塔克逐漸成為團隊創作核心，他的作品成為演唱會必唱曲目：《基督徒的汽車》《魔鬼傷不了禱告人》《你一無所有》以及揭露教會閒言碎語之罪的《有人在説謊》。

儘管羅比等大佬多次勸説蜂鳥進軍節奏藍調或流行樂市場，他們始終堅守福音音樂陣地。一位50年代樂迷告訴佐爾滕：“他們的歌聲如同撫慰傷口的藥膏。“作者在首版中曾盛讚該樂隊"擁有通過表演將不同信仰乃至無信仰者凝聚成’一體’的無與倫比的能力”。最終蜂鳥實現了自主巡演、財務管理和唱片製作。音樂人多姆·弗萊蒙斯在新版序言中寫道，他們是黑人社區的多面楷模：“卓越的演藝家、商界精英與精神戰士”。

到80年代佐爾滕與這羣他稱為"老師"的音樂人結識時，他們仍駕駛破舊麪包車奔波在福音之路上。成員們的謙遜坦率，以及對記錄者深入關注其音樂人生的由衷感激，使本書避免了聖徒傳式的説教。1998年七十週年慶宴上，自幼在密歇根盲校就迷戀他們的史蒂維·旺達贈予了全新巡演車。

在新版後記中，佐爾頓先生追溯了"鳥兒樂隊"如何通過吸納新成員延續傳奇，如今已贏得全球樂迷追捧。直到2008年以83歲高齡離世前，塔克始終致力於培養年輕歌手傳承樂團傳統。華盛頓非裔美國人歷史國家博物館陳列着塔克50年代演出時穿着的意大利設計青檸綠套裝——那驚豔的舞台風采與格萊美獎盃相映生輝。

與此同時，新一代樂迷正沉醉於南方蜂鳥樂隊永恆的旋律中。佐爾頓向我們介紹了密歇根出生的年輕小提琴手莉迪亞·約翰遜，這位藍草樂隊成員稱塔克"或許是地球上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歌手”。談及樂隊時她説：“他們時而低吟，時而怒吼，時而歡唱。每段旋律都讓你脊背顫慄，彷彿置身演出現場。”

這種音樂精神遺產正是艾拉·塔克所珍視的。“我們所有的信念與信任都歸於全能上帝，“他在七十週年慶典晚宴上説，“請記住：讓蜂鳥樂隊堅持至今的，從來不是金錢。”

迪恩先生是拉爾夫·斯坦利博士自傳《永恆的悲傷者：我的生命與時代》合著者。

本文發表於2022年7月30日印刷版，原標題《心懷使命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