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美國考慮對涉嫌運輸伊朗石油的全球網絡實施制裁

2020年10月，衞星拍攝到一艘油輪停靠在伊朗阿巴斯港碼頭。圖片來源：Planet Labs PBC華盛頓——美國正考慮對一名阿聯酋商人和一系列涉嫌協助伊朗出口石油的公司實施制裁，這是美國官員在推動達成伊朗核協議之際，加大對德黑蘭外交施壓的更廣泛努力的一部分。

根據《華爾街日報》查閲的公司文件、航運數據以及知情人士的説法，這些受到審查的公司和個人一直在伊拉克和伊朗之間的水域進行船對船的石油轉運，然後偽造文件以隱藏貨物的來源。通過將混合石油冒充為伊拉克石油，相關人員可以避免針對伊朗石油的西方制裁。

然而，美國政府內部對於針對此類涉嫌逃避制裁的行動的計劃尚未達成一致。熟悉該問題的現任和前任官員表示，政府希望重啓核協議以遏制伊朗的核計劃，但也面臨着對協議的反對，並應對俄羅斯在烏克蘭的戰爭和制裁的經濟影響。

自今年與伊朗的核談判陷入僵局以來，美國政府已對涉嫌走私伊朗石油的公司實施了兩輪制裁，這一升級旨在提醒伊朗談判失敗的代價。儘管如此，一些現任和前任美國官員表示，拜登政府為了恢復核協議而暫緩了全面執法行動，該協議是特朗普總統在2018年退出的。

“只要伊朗人不接受擺在桌面上的提議並重返《聯合全面行動計劃》（JCPOA），”一位政府高級官員談及核協議時表示，“我預計未來我們將持續看到這類執法行動以相當規律的頻率展開。”

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將問題轉交至國務院。國務院發言人回應稱：“任何關於政府為規避所謂通脹影響而暫緩對伊朗制裁的猜測都同樣不屬實。”

曾在特朗普政府擔任國家安全委員會中東政策高級主管、負責伊朗事務的羅伯特·格林威指出，伊朗通過伊拉克進行的規避制裁行動——包括將伊朗與伊拉克石油混合以掩蓋原產地——在2020年他任職期間曾佔德黑蘭出口總量的25%。

“這對德黑蘭至關重要，尤其是伊朗當時面臨巨大的市場壓力，”現任華盛頓保守派智庫哈德遜研究所研究員的格林威補充道。

根據文件與前僱員證詞，伊朗混合油（包含原油與成品油）主要買家雖在亞洲，但西方企業如埃克森美孚、科氏工業集團及殼牌集團亦參與相關交易。這些西方公司或為混合油企業提供交易服務，或擔任第三方運輸中介，甚至直接採購混合油產品。

目前沒有指控稱西方公司故意違反制裁。埃克森美孚和科氏工業拒絕置評。殼牌發言人柯蒂斯·史密斯表示，公司正在核查歷史數據，以評估此類操作可能對殼牌貨物造成的影響。他同時強調，公司承諾"完全遵守所有適用的國際法、貿易管制和制裁措施"。

知情人士透露，美國官員認為主導石油混兑操作的是伊拉克裔英國公民薩利姆·艾哈邁德·賽義德，以及與他旗下企業共用郵箱和公司地址的若干公司，其中包括名為AISSOT的Al-Iraqia航運服務與石油貿易公司。

賽義德在給《華爾街日報》的郵件中否認擁有AISSOT或通過其控制公司違反美國製裁。他表示：“我是Ikon Petroleum和Rhine Shipping的擁有者，並非Aissot的所有人。我的公司從未違規運輸伊朗石油，與伊拉克的貿易完全合法。”

西方官員認為，賽義德涉嫌逃避制裁的操作可追溯至2017年年中——當時特朗普政府宣佈考慮對伊朗重新實施全面制裁，以迫使德黑蘭達成新的核安全協議。

在此聲明發布前後，伊拉克時任石油部長賈巴爾·阿里·侯賽因·盧艾比協助成立了一家作為該國石油獨家出口商的新公司。據相關人士和文件顯示，這家名為AISSOT的企業是伊拉克國有油輪公司與阿拉伯海上石油運輸公司的合資項目，後者主要股東包括多個海灣國家。

盧艾比先生當時表示，這家合資企業將使伊拉克成為能源運輸領域的主要國際參與者。現任和前任美國和伊拉克官員表示，該合資企業實際上是幫助伊朗出口石油的工具。

一位熟悉AISSOT運營的前西方官員表示：“他們出口的是伊拉克能源產品，但真正的業務支柱是5-10%的伊朗石油出口、燃料油出口和其他出口。”

2020年3月，伊拉克烏姆蓋斯爾港口附近兩艘油輪的衞星掃描圖。圖片來源：Planet Labs PBCAISSOT在2020年的一份聲明中表示，該公司及其附屬公司均未參與任何受制裁的活動，包括伊朗能源出口貿易，並稱這些指控"毫無根據且虛假"。該公司拒絕就本文置評。

根據公司文件，賽義德先生並未被列為AISSOT的官員或所有者。但許多前高級員工表示，他控制着公司。穆罕納德·阿爾萬表示，賽義德"掌控着整個局面"，並補充説，他是被賽義德聘用來負責AISSOT在伊拉克的運營，直到2020年年中。阿爾萬還表示，賽義德告訴他，伊朗人在AISSOT擁有所有權權益。

“薩利姆[賽義德]是老闆，“另一位直接瞭解AISSOT運營的人士表示。

根據前員工、公司文件和財產記錄，賽義德的企業，包括Ikon Petroleum，一直是AISSOT運營的主要承包商，並共享地址和高級管理層。前員工表示，AISSOT的伊拉克石油運輸反過來被用來秘密銷售伊朗原油和燃料。

伊朗駐聯合國代表團、伊拉克駐華盛頓大使館、阿拉伯海上石油運輸公司以及通過AISSOT及其旗下公司聯繫的Luaibi先生均未回應置評請求。

據知情人士和文件顯示，AISSOT——以及通過共用郵箱和公司地址與Said先生關聯的其他公司——在兩伊之間的海域通過船對船轉運方式混合伊拉克和伊朗石油。前僱員、引用衞星數據的私人航運報告及官方船舶登記文件顯示，油輪在波斯灣航行期間會停止發送位置信息，隨後使用偽造文件將貨物申報為伊拉克產。

AISSOT伊拉克業務前負責人Alwan先生表示，船上混合油大部分來自伊朗，其來源通過虛假文件被掩蓋。

“走私者會為伊朗走私石油產品獲取伊拉克或阿曼的文件，“Alwan先生説。

據信涉及的船隻之一是名為"巴別號"的油輪，航運數據顯示該船在2017年至2020年8月期間由Said先生擁有的Rhine Shipping DMCC公司運營。知情人士、前僱員和航運數據表明，AISSOT在此期間租用"巴別號"進行作業。

2020年3月，公司記錄和航運數據顯示，伊朗擁有的"北極星1號"油輪通過船對船轉運向"巴別號"裝載了23.1萬桶燃料油，價值約900萬美元。同月其他航運數據表明，“巴別號"同期在伊拉克海域向"大理湖"油輪交付了燃料油——該油輪隸屬於當時受制裁的中國國有航運巨頭子公司。

根據《華爾街日報》查閲的伊拉克政府記錄，2019年年中伊拉克政府反腐敗委員會展開調查後，AISSOT的運營開始受到審查。

帕勞國際船舶註冊處表示，2020年註冊"巴別號"的該機構於當年10月下旬撤銷了該船證書，理由是涉嫌關閉應答器並在當月於伊朗阿巴斯港裝載石油產品。

註冊處首席執行官帕諾斯·基爾尼迪斯致函船東稱，“巴別號"的行為違反了"歐盟和美國財政部海外資產控制辦公室實施的制裁制度”。

2020年2月，伊拉克政府終止了與AISSOT的合資協議，但航運記錄顯示這家國有石油銷售公司至少到2021年仍與AISSOT保持合作。

致信伊恩·塔利，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載於2022年8月1日印刷版，標題為《美國調查伊朗石油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