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森未來自動駕駛卡車事故引發安全關注——《華爾街日報》

4月6日，一輛搭載圖森未來控股公司自動駕駛技術的卡車突然向左急轉，橫穿亞利桑那州圖森市10號州際公路，並撞上混凝土護欄。

據獨立分析師和該公司十多名前員工透露，這起事故（圖森未來提交事件報告後，監管機構於6月向公眾披露）凸顯了外界擔憂：這家自動駕駛卡車公司為搶先將無人駕駛卡車推向市場，正在拿公共道路安全冒險。圖森未來發言人表示，安全是公司的首要任務，且事故中無人受傷。

圖森未來長期被視為機器人卡車開發商中的領軍企業。該公司成立於2015年，獲得了聯合包裹服務公司、貨運巨頭美國速運企業公司和大眾汽車集團等合作伙伴的支持。目前這家總部位於聖地亞哥的企業在亞利桑那州、得克薩斯州和中國開展業務。

美國交通部下屬監管卡車和巴士的聯邦汽車運輸安全管理局，在5月26日致該公司的信中宣佈對圖森未來啓動"安全合規調查"，信中提及了這起事故。

4月的事故發生時，涉事卡車上有一名圖森未來的駕駛員和工程師，該公司多次將事故歸咎於人為失誤。但6月監管披露文件中的細節及公司內部文件顯示，自動駕駛系統專家認為這暴露出該公司的技術存在根本性問題。

將卡車從手動模式切換至自動駕駛功能的按鈕。圖片來源：Rebecca Noble/REUTERS《華爾街日報》查閲的圖森內部事故報告顯示，這輛半掛牽引車突然左轉是因為駕駛室內人員未正確重啓自動駕駛系統便啓動它，導致系統執行了一條過時指令。內部報告稱，這條左轉指令已存在2分半鐘——對自動駕駛而言極為漫長——本應從系統中清除卻未被刪除。

但卡內基梅隆大學的研究人員指出，實際轉動方向盤的是自動駕駛系統，將事故完全歸咎於人為錯誤具有誤導性。這些研究自動駕駛系統數十年的學者表示，若有基本安全措施本可避免碰撞。

他們舉例稱，安全駕駛員（坐在車內監督人工智能的人員）絕不應能啓動未正常運行的自動駕駛系統；卡車也不應響應哪怕僅延遲百分之幾秒的指令；系統更不應允許自動駕駛卡車在時速65英里時進行如此急轉彎。

“這些信息表明他們在公共道路上進行的測試極不安全，”參與制定國際自動駕駛車輛安全標準的卡內基梅隆大學副教授菲爾·庫普曼在評論該公司披露內容時表示。

圖森未來表示，事故發生後，公司已對自動駕駛系統進行修改，確保計算機系統未完全正常運行前人類無法啓動該功能。一位前圖森工程師稱這一改進早就該實施。公司發言人回應稱，四月事故是唯一一起由公司卡車擔責的意外事件。

一輛搭載圖森未來技術的卡車正準備駛入圖森市道路。圖片來源：NATHAN FRANDINO/REUTERS美國國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正與交通部下屬機構聯合調查圖森未來。聯邦汽車運輸安全管理局的函件副本及事故視頻已被上傳至名為The Asian Mai Show的卡車主題YouTube頻道。

圖森未來在週二晚間發佈的官網聲明中承認接受調查。“我們嚴肅對待發現並解決所有安全問題的責任”，聲明中強調，並證實聯邦官員已造訪其圖森市設施。

經歷多年自動駕駛研發延遲後，許多投資者押注貨運卡車將比乘用車更快實現全自動駕駛，主要因卡車常行駛的高速公路比城市道路更易導航。企業宣稱自動駕駛卡車可緩解司機短缺問題，同時提升行業利潤。目前美國約有六家公司專注開發長途貨運自動駕駛技術。

考慮到卡車相對於高速公路上其他車輛的尺寸，這起碰撞事故也顯得尤為重要。美國國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NHTSA）在6月報告稱，自2021年7月以來，在公開道路上發生的145起配備自動駕駛系統的車輛事故中，卡車僅佔3起。這三起卡車事故中的一起就是圖森未來（TuSimple）4月的事件。

截至目前，圖森未來的競爭對手，包括Aurora Innovation公司和Embark Technology公司，都未在公共高速公路上測試無人駕駛卡車，因為技術尚未發展到足以滿足它們自身的安全標準，根據這些公司的公開聲明和投資者文件。

自動駕駛卡車初創公司Kodiak Robotics的首席執行官Don Burnette表示，他的公司將在駕駛室保留安全駕駛員，直到他能確認他們的卡車比專注的人類駕駛員操作更安全為止。

圖森未來4月的事故涉及一輛配備工程師和安全駕駛員的卡車。但圖森未來也在公共道路上測試無人駕駛卡車，並於2021年12月宣佈，它已在亞利桑那州完成了80英里的此類行程。這一距離遠遠超過了其他少數嘗試無人駕駛的公司，圖森未來表示，自那以後，它已經記錄了數百英里的無人駕駛里程，駕駛室內沒有任何人類。

圖森未來的創始人侯曉迪，畢業於加州理工學院，擁有計算與神經系統博士學位，他表示12月的事件表明公司已經克服了商業化自動駕駛卡車前的最後技術障礙。“實際上，我們已經沒有未攻克的技術挑戰了，”侯先生在3月份接受CNBC採訪時説道。

圖森未來創始人侯曉迪最近成為公司董事會主席。照片：Harry Murphy/Web Summit/Getty Images據知情人士透露，圖森未來在啓動“幽靈騎士”（12月無人駕駛測試的內部代號）之前，設定了500次練習運行的目標。但在進行完全自動化駕駛時，它只完成了不到一半的練習，而且沒有通知其安全團隊。其中一位知情人士表示，安全團隊在事件發生後才知道此事。圖森未來的一位發言人表示，公司在“解決所有合理關切”後進行了無人駕駛測試。

圖森未來的這起事故是在管理層多年來拒絕一些前員工提出的重大安全和安保投訴之後發生的。據知情人士透露，2021年底，一組員工向法律部門提出了其中一些問題。一份報告指出，據稱公司未能定期檢查軟件漏洞，並使用未加密的通信來管理卡車，這可能為黑客攔截工程師與車輛系統之間的數據提供了機會。

與此同時，知情人士透露，安全駕駛員曾對一項機制故障表示擔憂——該機制未能始終保證他們通過轉動方向盤（一項標準安全功能）來關閉自動駕駛系統。據相關人士稱，公司管理層駁回了安全駕駛員的擔憂。

圖森未來發言人表示，公司"積極收集並審查員工提出的問題、擔憂和風險，以便及時解決"。

圖森未來位於圖森市的設施內，員工正在維護自動駕駛卡車。圖片來源：Rebecca Noble/REUTERS圖森未來是首家進軍公開市場的自動駕駛卡車初創公司，於2021年4月在納斯達克綜合指數上市，估值達85億美元。其他競爭對手很快紛紛效仿。部分分析師擔憂，為滿足期待短期回報的投資人而追求業績的壓力，可能會以公共安全為代價。“這個行業被強烈激勵着儘可能快速發展，“庫普曼先生表示。

目前尚無自動駕駛卡車公司具備商業化成熟的卡車產品。今年5月，圖森未來宣佈將預期交付時間推遲一年至2025年。根據投資者報告，該公司2020年和2021年的收入目標均遠未達成。圖森未來股價較峯值下跌超86%，部分原因是投資者對多年內無法實現可觀收入的企業逐漸失去信心。

與此同時，據前員工透露，數十名擔任關鍵角色的員工已離職，侯先生則加強了對這家他創立的公司的控制。這些人表示，這些舉措反映出他試圖避免高管對其急於將產品推向市場的做法提出異議。3月3日，公司宣佈首席執行官離職，並表示侯先生將接任該職位。

作為公司最大股東的侯先生還成為了董事會主席。6月21日，圖森未來宣佈任職約一年半的首席財務官帕特里克·狄龍離職，目前尚未公佈繼任者。

首席財務官帕特里克·狄龍於6月離開圖森未來。圖片來源：Cassidy Araiza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圖森未來發言人表示，雖然侯先生擔任CEO期間出現了一些人事變動，但"圖森未來正在組建一支具備合適經驗的領導團隊，帶領公司邁向新高度”。

知情人士稱，提出安全顧慮的人被忽視，甚至在某些情況下遭到解僱，公司發言人對此予以否認。曾擔任公司最高安全負責人的約翰·林德蘭在2021年3月向加州聯邦法院提起的訴訟中稱，他因拒絕簽署他認為公司尚未達成的安全標準而被不當解僱。

“本質上，侯先生會提出一個想法，指示團隊執行該想法，然後在公共道路上進行測試，完全繞過所有安全標準和法規，“林德蘭在這起待決案件的訴訟文件中表示。

圖森未來的發言人否認了訴訟中的指控，並表示在圖森未來這樣規模的公司——約1400名全職員工——難免會有“少數前員工在被解僱後提出投訴”。

聯繫 凱特·奧基夫，郵箱 [email protected] 和希瑟·薩默維爾，郵箱 [email protected]

更正與補充

一輛搭載圖森未來技術的卡車撞上了混凝土屏障。本文早期版本錯誤地描述為水泥屏障。（已於8月1日更正）

刊登於2022年8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自動駕駛卡車事故引發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