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收入國家轉向高風險銀行貸款 - 華爾街日報

今年，肯尼亞內羅畢議會外，民眾示威反對基本商品價格上漲。圖片來源：tony karumba/法新社/蓋蒂圖片社被全球債券市場拒之門外的脆弱發展中國家轉向了一種古老（有人認為是高風險）的資金來源來填補預算缺口：銀團貸款。

受大宗商品價格高企和借貸成本飆升衝擊的肯尼亞和加納等國表示，今年將無法發行外幣債券。它們將轉而使用銀團貸款，這是一種來自大型商業銀行的直接貸款。

根據渣打銀行(Standard Chartered)對Dealogic數據的分析，截至6月，今年已有十幾個非洲和中東國家政府獲得了價值約130億美元的銀團貸款。這幾乎是去年同期67億美元的兩倍。

研究公司Tellimer的數據顯示，7月份，全球範圍內沒有新興市場政府發行任何外幣債券。這是自2013年“縮減恐慌”(taper tantrum)以來最嚴重的融資乾旱，當時對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Federal Reserve)寬鬆貨幣政策退出的擔憂令全球市場陷入混亂。

渣打銀行非洲融資解決方案團隊董事總經理查爾斯·科比特(Charles Corbett)表示：“那些發現自己被債券市場拒之門外的國家正在向我們求助，詢問在貸款市場上有什麼可能。”

銀團貸款由多家貸款機構共同出資，在1980年代拉丁美洲債務危機之前，一直是新興市場獲取境外私人融資的主要渠道。

由於飽受漫長債務重組過程的拖累，銀行紛紛縮減了對發展中國家預算的融資規模（但仍繼續為貿易和基礎設施項目提供貸款）。與此同時，各國政府轉向債券市場尋求資金，因其承諾更高的透明度和更低的成本。

這一局面在今年發生轉變。債券收益率飆升使得銀行貸款顯得相對便宜。

當最脆弱的發展中市場面臨債務失控風險上升之際（如斯里蘭卡和贊比亞的案例），銀團貸款重新興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數據顯示，約60%的低收入國家已陷入或面臨債務困境，亟需進行債務重組。

2022年6月加納首都阿克拉爆發的抗議生活成本上漲活動。這個西非國家正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談判紓困方案。圖片來源：NIPAH DENNIS/法新社/蓋蒂圖片社美聯儲緊縮貨幣政策削弱了投資者對新興市場債券等高風險資產的需求。美元匯率正處於數十年來最強水平，使得發展中國家償還美元債務的成本更加高昂。烏克蘭戰爭引發的商品價格上漲對發展中經濟體造成不成比例的衝擊——這些國家民眾收入中用於食品支出的比例更高。

肯尼亞放棄了6月發行約10億美元外幣債券的計劃，現正致力於從銀行獲取銀團貸款。政府表示，本財年面臨約70億美元的預算缺口，部分原因是用於消費者燃油補貼的支出。

“肯尼亞轉回銀團貸款的做法令人震驚，“非洲IC集團駐肯尼亞經濟學家丘吉爾·奧古圖表示，“銀團貸款的透明度一直備受詬病”，因為政府通常不會像公佈債券細節那樣充分披露此類借款信息。

銀團貸款期限通常比債券更短，多數在五年左右。與固定利率債券不同，銀團貸款的借貸成本與美聯儲同步變動——當前美聯儲正以數十年來最快速度加息。

奧古圖估計肯尼亞將支付5%-7%的利率，外加有擔保隔夜融資利率(SOFR)基準。該基準利率上週五報2.27%，隨着美聯儲持續提高借貸成本還將進一步上升。

即便利率繼續攀升，仍可能低於肯尼亞發行債券需支付的收益率，但還款期限將大幅提前。AdvantageData數據顯示，上週五肯尼亞2032年到期的現存美元國債收益率約為14%。

加納今年同樣被全球債券市場拒之門外，其外債收益率已突破20%。這個西非國家正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談判紓困方案，近期剛獲批非洲進出口銀行7.5億美元貸款。

為補充外匯儲備併為道路、醫療及其他基礎設施項目融資，肯尼亞政府還尋求議會批准從商業銀行獲得2.5億美元的銀團貸款。根據財政部6月的備忘錄，這筆五年期貸款的利率為6.85%，外加擔保隔夜融資利率(SOFR)。

肯尼亞和加納財政部未回應置評請求。

分析師警告稱，轉向銀團貸款的國家未來幾年可能面臨更嚴重的問題。許多發展中國家在2030年前面臨鉅額債務償還。短期貸款增加了國家難以展期或再融資這堆債務的風險。

穆迪投資者服務公司高級分析師戴維·羅戈維奇表示：“考慮到短期期限和浮動利率，（銀團貸款的）條款可能相當昂貴。”

銀團貸款銀行家認為，貸款比債券更靈活——具有不同的期限、擔保要求和還款條件——這使得銀行更容易管理風險。至少部分貸款由較富裕國家的出口信貸機構或信用保險擔保也變得更加普遍。

但這並非沒有風險。銀行直接將貸款記入資產負債表，金額由幾家甚至十幾家或更多銀行或金融機構分攤。如果借款人確實無法償還，它們的盈利能力可能會受到打擊。

1970年代新興市場銀團貸款的繁榮先於1980年代的拉丁美洲債務危機。當時，油價飆升使銀行充斥着石油美元——它們將這些資金貸給新興市場政府，尤其是拉丁美洲國家。

20世紀80年代初，隨着兩位數的通貨膨脹導致時任美聯儲主席保羅·沃爾克將基準貸款利率推高至近20%，債務狂潮開始瓦解。與美聯儲利率掛鈎的新興市場貸款成本飆升，迫使數十個政府進行債務重組。最終，根據所謂的布雷迪計劃，銀行同意減免約600億美元的債務。

儘管當前活動激增的規模與銀行資產負債表相比有限，但卻重新點燃了舊日的擔憂。

“即使銀行家們自己可能已經忘記了20世紀80年代因過度向新興市場主權國家放貸而面臨的生存威脅，他們的監管機構可能並未忘記，“資深主權債務律師李·布赫海特表示，他曾為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經歷債務重組的多個國家提供諮詢。

“歷史給我們一個無法逃避的教訓——無論哪個債權人羣體成為新興市場主權國家的主要貸款人，幾年後，它都將成為主權債務重組的主導者。”

作者：切爾西·杜蘭尼，聯繫方式：[email protected]

本文刊登於2022年8月3日的印刷版，標題為《低收入國家轉向銀團貸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