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的冬天或成普京的春天——《華爾街日報》

烏克蘭戰事開闢了第二戰線——歐洲的能源戰爭。弗拉基米爾·普京的戰略意圖昭然若揭。今年六月他在聖彼得堡經濟論壇上明確表示：能源價格高企將衝擊歐洲經濟民生，引發社會動盪，迫使民眾用"疼痛的錢包"投票。用他自己的話説，這將助推民粹政黨上台，從而改變歐洲的"精英統治集團"。

其終極目標是讓歐洲各國政府放棄支持烏克蘭，從而瓦解西方聯盟。這一戰略已初見成效。上月意大利右翼政黨以家庭面臨"支付電費還是購買食物的可怕抉擇"為由退出執政聯盟，導致曾親赴基輔聲援烏克蘭的總理馬里奧·德拉吉辭職。

這場能源戰爭既關乎當下價格，也是冬季來臨前的倒計時。歐洲能否儲備足夠天然氣以滿足嚴寒季節激增的供暖需求？

2021年俄羅斯供應了歐盟38%的天然氣消費量。這種貿易建立在俄羅斯（及前蘇聯）自詡為可靠供氣國的基礎上——無論局勢如何變化，管道運輸永不中斷，號稱"純商業行為"。

如今時過境遷。早在俄烏衝突前，克里姆林宮就已開始削減供應。近期更減少通過"北溪"管道的輸氣量，這條750英里長的海底管道從俄羅斯經波羅的海直通德國。2011年開通時，歐盟曾盛讚其為"優先能源項目"，但今非昔比。

今日，俄羅斯以技術原因為由，已將"北溪"管道輸氣量削減至正常水平的20%，導致價格進一步飆升。截至本文撰寫時，俄羅斯對歐管道天然氣供應總量已減少超70%。歐洲消費者面臨的天然氣價格因此達到正常水平的七八倍，相當於每桶380美元的油價。

為彌補缺口，歐洲的高氣價如同磁石般吸引着原本流向其他地區的液化天然氣進口。美國液化天然氣通常主要出口亞洲，但今年約三分之二流向了歐洲。

歐洲正竭力確保新氣源。德國正在加速推進液化天然氣接收站建設——這類設施在德國前所未有。歐盟已與以色列、埃及簽署諒解備忘錄，獲取東地中海新氣田的供應。德國總理奧拉夫·朔爾茨飛赴塞內加爾推動當地液化天然氣開發；意大利總統則前往莫桑比克進行相同使命。為支持美國液化天然氣新項目開發，一系列合同已密集簽署。但這些新項目都無法在今冬乃至明冬前投產。與此同時，德國正讓本應永久關停的封存煤電廠重新運作，以節省發電用氣。朔爾茨本週態度逆轉，表示繼續運行德國最後三座核電站而非關閉它們可能"具有意義"。

未來幾個月內，局勢很可能會進一步惡化。俄羅斯將找到更多理由減少天然氣輸送量，甚至可能完全切斷"北溪"管道和烏克蘭輸氣系統的供應——儘管戰爭持續，令人驚訝的是後者仍在運作。就連俄羅斯的液化天然氣出口也可能中斷。隨着中國擺脱疫情封鎖實現經濟復甦，或亞洲迎來嚴冬，將與歐洲展開液化天然氣供應的爭奪戰，從而進一步推高價格。

歐洲僅剩的主要應對措施就是減少需求。歐盟近期呼籲削減15%的天然氣消費量，但並非所有成員國都接受這一提議，且具體實施方式仍存疑。本已受高價格衝擊的德國工業是否應該減產？這會影響就業。還是説，需求減少將被迫由高價格本身和看似迫在眉睫的經濟衰退所導致？與此同時，經濟困境將對歐洲政治產生壓力。

歐洲冬季天然氣儲備目前僅完成約67%的填充量，而克里姆林宮正試圖阻撓後續補充。這場能源戰爭將受到一個與政治無關的因素影響：正如1812年拿破崙進軍俄國和二戰時德國入侵蘇聯那樣，最終結果將取決於天氣的嚴酷程度——這是普京和歐洲領導人都無法掌控的變數。但有一點他們必然達成共識：凜冬將至。

本文作者丹尼爾·耶金是標普全球副主席，著有《新地圖：能源、氣候與國家衝突》；邁克爾·斯托帕德是標普全球商品洞察首席全球天然氣策略師。

插圖：馬丁·科茲洛夫斯基刊登於2022年8月4日印刷版，標題為《歐洲的冬天可能是普京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