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科技公司成為西方與俄羅斯、中國競爭中的意外武器 - 《華爾街日報》

烏克蘭數字化轉型部長米哈伊洛·費多羅夫近期在瑞士盧加諾舉行的烏克蘭重建會議上發言。圖片來源：Alessandro della Valle/Press Pool今年2月，烏克蘭通過了一項法律，允許私營雲服務提供商在境外託管政府數據，隨後與亞馬遜雲科技、微軟公司、甲骨文公司和谷歌母公司Alphabet Inc.簽訂了合同。

烏克蘭數字化轉型部長米哈伊洛·費多羅夫表示，幾天後俄羅斯發動了入侵，一枚導彈摧毀了基輔的一個數據中心，該中心曾存儲過信息。他説：“所有備份數據都已傳輸到其他歐洲國家，沒有造成任何損失。”

大型科技公司因其在市場和公共領域的影響力而在國內面臨日益激烈的批評。但與此同時，它們在烏克蘭的角色表明，它們正成為西方與俄羅斯和中國競爭中的關鍵資產。

烏克蘭對大型科技公司完全沒有西方國家的矛盾心理。烏克蘭向谷歌頒發了一項和平獎，以表彰其在保護烏克蘭計算機系統免受俄羅斯網絡攻擊和切斷與俄羅斯的部分業務聯繫方面提供的幫助。隨後，烏克蘭又向亞馬遜雲科技和微軟頒發了類似的獎項。

在今年5月瑞士達沃斯的一次採訪中，費多羅夫先生表示技術存在兩種意識形態範式。他通過翻譯説道，第一種範式認為"數據屬於公民個人財產"；另一種範式則將數據視為國家財產。“你可以在俄羅斯、中國看到第二種範式。“烏克蘭正全力投入第一種範式，這從其合作企業的選擇中可見一斑。

技術常被視為無國界的：半導體在民主制度下的美國與威權體制下的中國運作原理相同。但科技公司（尤其是社交媒體和雲計算等服務類企業）在海外運營時，其行為往往折射出母國的價值觀與法律體系。

以谷歌旗下YouTube、Meta Platforms公司旗下Facebook和Twitter等社交媒體平台為例，它們經常被要求刪除或保留特定內容，但很少受到美國政府的直接指令。當外國政府提出要求時，這些公司通常會予以抵制。

去年印度政府要求Twitter刪除抗議其農業政策的帖文。Twitter對此提出異議後，印度政府轉而鼓勵用户轉向本土微博平台Koo。Koo聯合創始人表示，該平台認同配合政府及監管機構的內容刪除要求。

印度微博平台Koo正與Twitter展開競爭。照片：Dhiraj Singh/彭博新聞社谷歌因未刪除內容被俄羅斯罰款，例如涉及烏克蘭戰爭的相關表述。相比之下，俄羅斯競爭對手Yandex的新聞聚合器中不會包含未經批准的來源內容。

當谷歌確實刪除內容時，它會在定期報告中披露相關請求。哈佛大學非營利組織"盧門計劃"的Shreya Tewari表示，這種透明度在美國以外地區很罕見。她認為這是因為互聯網"在美國發展時處於第一修正案環境和言論自由承諾中”。

在數據保護方面，美國也並非無可指摘。前美國國家安全局承包商僱員愛德華·斯諾登揭露美國政府有時通過美國公司獲取外國人信息，這是中國培育本土雲產業的原因之一。但中國企業海外進展有限：根據追蹤該領域的Synergy Research數據，例如互聯網巨頭阿里巴巴集團控股有限公司在中國雲市場佔比34%，而在世界其他地區僅佔4%。

Synergy研究總監John Dinsdale在郵件中表示，中國沒有"世界大多數地區所期待的隱私和個人（或企業）安全水平。而且很明顯，中國政府會在認為必要時干預市場或個別公司。“他説這對雲服務客户並不令人安心，因為隱私和數據保護是最基本的要求。

在俄羅斯入侵後的幾天裏，亞馬遜雲科技（AWS）使用了幾款名為"雪球"的手提箱大小的存儲設備，快速下載並備份了烏克蘭政府從土地登記到税務記錄的數據，將其轉移至安全地點後上傳至雲端。參與該項目的AWS員工利亞姆·麥克斯韋表示，他並不清楚這些數據目前的具體位置。“它們存放在烏克蘭政府指定的地方，該知道的人自然知道。”

亞馬遜雲科技去年秋季在拉斯維加斯推廣其服務。圖片來源：諾亞·伯傑/蓋蒂圖片社（為亞馬遜雲服務提供）麥克斯韋稱，AWS通過加密技術和微型芯片進一步保護客户數據免受外部（包括亞馬遜自家員工）侵擾，這些技術使AWS使用的功能與客户使用的功能在物理層面保持隔離。但他表示，AWS最大的競爭優勢並非某項技術，而是美國法治體系為本土服務商託管數據提供的明確法律框架。“對於任何涉足該領域的美國企業而言，這都是極其強大的優勢。”

這給美國政策制定者帶來了雙重壓力：既要遏制科技巨頭在國內涉嫌壟斷和內容審查的爭議行為，又需承認它們是抵禦中俄海外影響力的堡壘。一羣特朗普政府前官員近期警告國會領袖，反對強制這些企業向外部開放應用商店和平台的提案。“我們的對手——尤其是中國——將樂見任何削弱美國科技產業實力的聯邦政府行動”他們在聯名信中寫道。

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一份關於網絡空間外交政策的報告合著者亞當·西格爾表示：“如果美國要與在’數據收集、使用、分析’方式上價值觀一致的國家結盟，我們會希望美國企業進入第三方市場，幫助實施並規範這一流程。”

這些優先事項正逐步融入貿易政策中。特朗普政府在與墨西哥、加拿大和日本的貿易協定中 negotiated 了數據跨境自由流動條款，拜登政府也在與13個亞洲國家制定的《印太經濟框架》中尋求類似條款。

成本、功能和可靠性將是決定誰家技術能在全球影響力競爭中勝出的主要因素。但價值觀同樣會發揮作用。中國華為技術有限公司已向烏克蘭供應大量通信設備。但烏克蘭數字部長費多羅夫表示，該國正與瑞典愛立信和芬蘭諾基亞公司商討建設5G網絡。瑞典和芬蘭在戰爭中支持烏克蘭，而中國支持俄羅斯。“我們正在與價值觀相同的企業和國家合作，“他説。

記者Greg Ip，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8月4日印刷版，標題為《科技巨頭成為西方全球競爭中的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