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薩斯州給反墮胎人士的啓示 - 《華爾街日報》

我對堪薩斯州的墮胎投票結果並不感到驚訝，也不理解他人的震驚。美國民意調查一貫顯示，多數人支持妊娠早期墮胎，對中期支持率下降，而晚期則大幅降低。堪薩斯州民眾被問及是否要從州憲法中刪除墮胎權利，並允許立法者制定新的法律和限制時，他們以59%對41%的比例予以否決。

這個保守州的票差或許出人意料，但結果並不意外。該提案在選民眼中顯得激進而極端：*我們要立即徹底廢除？非此即彼？還要把全部信任寄託在立法者身上，指望他們英明決策？*我從未見過哪個美國人會把州議員誤認為哲人王。

在堪薩斯州，反墮胎陣營要價過高。人們不喜歡劇烈的政策轉向，生活中已有足夠多的焦慮。他們需要時間消化，尋找建立信任的途徑。多布斯案裁決才過去六週。

這六週充滿混亂與困惑。全國範圍內，反墮胎運動奮鬥了五十年，卻在勝利後陷入集體失語或防禦姿態。或許他們試圖保持策略性剋制而非耀武揚威，但這留下了真空，讓愚蠢言論乘虛而入。

至今未有具有號召力的新領袖出現。國家層面的能量未能轉化為各州的具體行動。支持選擇權陣營自五月多布斯案草案泄露後迅速動員，精明地籌集使用資金，吸納人才，並得到民主黨的全力推動——他們認為終於掌握了扭轉局勢的議題。反墮胎陣營缺乏全局戰略。但關於墮胎的所有經驗告訴我們：當把它變成非黑即白的問題時，往往滿盤皆輸。各州需要精心制定人道主義立法方案，積極倡導並展開辯論。

填補了言辭空白的反墮胎倡導者們競相展示誰更加強硬：即使是強姦案也不應例外——如果那真的算強姦的話。母親的性命也不應例外，這會給不誠實的醫生提供虛假聲明的空間。或許我們可以將墮胎女性投入監獄。

這種言論粗鄙、無知且極端。它雖然激起了追隨者的熱情，卻傷害了他們聲稱在乎的事業。其中瀰漫着厭女情緒和對女性的敵意。與過去50年最深思熟慮的反墮胎論點不同，這種論調缺乏關愛、毫無保護性且充滿懲罰意味。

人們聽到後只會想：不，這不是我們想要的。

温和、理性、平衡的方式才能吸引廣大的中間派。而爭論是否應該起訴跨州墮胎的女性則不會。

目前反墮胎運動的公眾形象顯得荒謬且惡毒。上週六在佛羅里達州，共和黨國會議員、著名蠢貨馬特·蓋茲在學生活動上發言稱，超重且缺乏吸引力的女性無需擔心懷孕：“如果你長得像根拇指，沒人想讓你懷孕。“隨後一名19歲的支持選擇權活動人士在推特上回應並遭到他的奚落，據美國國家公共電台報道，她巧妙地利用這次衝突為支持選擇權事業籌集了70多萬美元。

我們生活在一個民主國家。反墮胎一方合理地要求用民主方式解決這個困擾全國的問題。要想成功，他們需要基本的政治技巧。你要説服人們相信你願景的正確性。你言行誠信，讓他們信任你。你要預見到對你立場的不懷好意和不誠實的表述。你要揭露並直面這些曲解。事實上，關於反墮胎者的立場、原因及其提案將實現的目標，存在大量歪曲。你必須澄清事實。坦誠和誠信能贏得很多支持。充分準備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最重要的是，民主政治中有一個傳統可以用這句話概括：“這要求太高了。“不要向民眾提出超出其承受能力的要求。不要走得太遠，當人們更傾向於逐步推進時，不要因提出激進決策而適得其反。爭取他們力所能及的支持，引導他們認同你的願景，但切勿畏懼循序漸進，真正需要警惕的是讓系統超負荷運轉。堪薩斯州的情況就是如此：人們被要求採取他們認為極端的舉措，而他們向來反感極端主義。

你必須清楚闡明：若提案通過，社會將如何重新整合。就反墮胎議題而言，保守派和共和黨本可以藉此機會探討、頌揚並加強對困境中育齡婦女的政府及民間援助。除非公眾將反墮胎運動與對弱勢羣體的同情聯繫起來，否則這場運動永遠無法真正成功。共和黨本有機會與女性羣體結盟。他們把握住了嗎？還是隻顧着討論如何讓"缺乏魅力者受孕”？

最後，從政者必須洞悉己方陣營的真實想法。NBC記者史蒂夫·科納基在投票次日早晨指出，堪薩斯州投票率創新高——民主黨27.6萬票，共和黨46.4萬票，無黨派選民16.9萬票。反對墮胎修正案的票數超過54.3萬張。這意味着大量共和黨人投了反對票，許多深紅地區的保守派人士也選擇了否決。政治人物必須準確把握基本盤的立場，並據此制定政策與戰略。

因為這是一個民主國家。政策由投票決定。每一次失敗都孕育着勝利的種子，每一次勝利也暗藏失敗的伏筆。沒有什麼是永恆的。

這就是美國正在經歷的陣痛。有些州會走向極端，有些則反其道而行。短期內局面會很難看。在這場鬥爭中，理性很少成為交戰雙方的主導特質。這很遺憾，因為在廣大的中間地帶，理性本應大有可為。

許多州的決定可能會與全國民調結果一致——禁止懷孕15周後墮胎，但允許強姦和危及孕婦生命的例外情況。最終我們可能會回到約翰·羅伯茨首席大法官設想的狀態。他在多布斯案的協同意見書中提出，在最終賦予各州制定法律和限制的廣泛權力（這些權力此前被羅訴韋德案和計劃生育聯盟訴凱西案禁止）的同時，保留聯邦層面的墮胎權。這種方式或許能遏制雙方最極端的行為，消除恐慌情緒，幫助國家在後羅案、後凱西案時代逐步減少墮胎數量。

但多布斯案裁決要求更迫切的改變：各級立法機構需要真正成熟的成年人，以及嚴肅認真、懂得民主妥協的活動家。所有為生命權而戰的人都必須思考這一點，展現最好的自己。否則我們可能贏得一切，卻也失去一切。

8月2日，堪薩斯州歐弗蘭帕克市，人們在"珍視雙方"觀看派對上聆聽組織者發言。圖片來源：查理·裏德爾/美聯社刊發於2022年8月6日印刷版，標題為《反墮胎者應從堪薩斯州學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