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支販運跨州激增：一把手槍的1200英里之旅，終成波士頓兇殺案——《華爾街日報》

警方稱，那把棕黑相間的手槍被丟棄在巷尾一堆輪胎內，是一名 teenage 槍手逃離現場時扔下的。

轉角處，17歲的青年籃球明星阿麗莎·金倒在波士頓的人行道上，頸部中彈生命垂危。2020年4月15日那個春日下午，她的周圍散落着五枚9毫米手槍的彈殼。

五個月前，阿拉巴馬州塔斯卡盧薩市，一名想賺外快的工廠工人走進炸魚店旁的當鋪。他為一羣沿東海岸販運槍支的男子購買了三把手槍，其中就包括後來用於槍擊金女士的棕黑相間金牛座G2C手槍。

《華爾街日報》對截至2020年的十年間聯邦數據進行分析發現，隨着城鄉兇殺案激增，越來越多的槍支正從法律寬鬆的州流入管制嚴格的州。

根據煙酒槍炮及爆炸物管理局數據，在馬薩諸塞州——該州擁有全美最嚴格的槍支法——2020年警方追查的涉案槍支中有79%來自外州，而2015年這一比例為63%。同樣實行嚴格槍支管制的加利福尼亞州，同期比例從30%躍升至45%。

執法部門表示，隨着各州槍支法律差異擴大，通過"代購"手段進行的跨州槍支販運激增。這種犯罪手法簡單但難以遏制：能通過背景檢查且願意賺快錢的人為販運者購槍，販運者支付報酬後將武器運過州界，最終賣給幫派成員、被禁止持槍者以及想在購槍困難地區規避背景審查的人。

購買槍支者必須填寫一份表格，聲明其購槍為自用。被查獲的虛假購槍者通常會被判緩刑。而無證販槍或向禁購人羣售槍的販運者雖常面臨監禁，但刑期通常不超過兩年。

措施今年六月德州烏瓦爾德校園槍擊案後，拜登總統簽署的新規將對虛假購槍者和槍支販運者實施最高15年監禁的嚴厲處罰。司法部長梅里克·加蘭在近期記者會上表示，去年成立的聯邦特遣隊在遏制槍支販運方面已取得進展。

執法官員與檢察官指出，只要跨州購槍需求存在且各州法規差異顯著，此類措施仍難以阻止槍支氾濫。

隨着美國兇殺案近期激增，槍支流通量同步攀升。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數據顯示，2020年槍支兇殺案達到26年來峯值。據CDC官員透露，2021年初步數據表明這一趨勢仍在延續。

聯邦檢察官稱，去年加州薩克拉門託縣一名副警長被殺害，兇器正是從亞利桑那州販運而來的格洛克手槍——該州是加州跨州槍支的主要來源地。

去年三月芝加哥某派對發生槍擊案致1死7傷後，警方在現場發現五把從田納西州克拉克斯維爾地區販運至該市的手槍。檢方表示，這些槍支是由三名駐守肯塔基-田納西邊境的陸軍士兵購得並帶入芝加哥的至少90件武器中的一部分。涉案士兵目前均作無罪抗辯。

去年，華盛頓特區一名21歲大學生遭人用手槍殺害，而該手槍是由一名女子在弗吉尼亞州槍店購得僅48小時後提供給一名熟人使用的。該女子向ATF特工表示，她因汽車故障急需用錢。

用於殺害艾麗莎·金（序列號TMB41870）的槍支，其流轉起點距離案發地約1200英里。

來自阿拉巴馬州

韋德珠寶當鋪除了銷售金項鍊、電子產品和園藝設備外，還陳列着大量槍支，包括AR-15步槍、霰彈槍和低價手槍。

法庭文件顯示，2019年11月至2020年3月期間，名為德馬庫斯·沃克的男子從韋德店鋪購買了30支手槍。

25歲的沃克在距離店鋪一小時車程的尤寧敦長大。根據法庭文件及其對執法部門的陳述，由於撫養費債務累積，沃克需要額外收入。他向調查人員承認，自己同意協助家鄉的一夥人。

當局稱，這夥人以23歲的前尤寧敦高中橄欖球明星弗雷迪·沃德和另一名移居馬薩諸塞州的男子為首，計劃將槍支販運至波士頓高價轉售。但他們在塔斯卡盧薩市原定的購槍人臨時退出。

塔斯卡盧薩市的韋德珠寶當鋪。圖片來源：鮑勃·米勒/華爾街日報據聯邦特工透露，原購槍人將沃克引薦給該團伙。對方承諾每代購一支槍支付25至50美元報酬。

沃克先生和沃德先生的律師拒絕對此案發表評論。

馬薩諸塞州擁有全美最嚴格的槍支法律之一，要求任何購買槍支的人必須獲得可能需要數週時間才能取得的許可證，並配備全面的背景調查系統。

阿拉巴馬州的槍支法律則最為寬鬆之一。購買槍支無需許可證，也沒有等待期。

根據法庭文件，參與槍支販賣活動的一名男子表示，該團伙知道“在阿拉巴馬州買槍很容易，與馬薩諸塞州不同”。

根據美國煙酒槍炮及爆炸物管理局（ATF）的數據，2020年馬薩諸塞州刑事調查中追蹤到的1324支槍支中，有1043支來自其他州。

薩福克縣地區檢察官辦公室的數據顯示，2021年波士頓槍擊案中追蹤到的76支槍支中，近90%是在馬薩諸塞州以外購買的。

“説這令人沮喪都算是輕描淡寫了，”薩福克縣地區檢察官凱文·海登表示。他今年與當地執法部門和ATF的國家槍支追蹤系統合作，發起了一項遏制槍支販賣的行動。

在西海岸，2020年加利福尼亞州刑事調查中追蹤到的5000多支槍支來自亞利桑那州和內華達州，是2015年數量的兩倍。

調查人員稱，沒有犯罪記錄的沃克先生於2019年11月14日首次在韋德槍店購買了兩把手槍，此前他通過Facebook Messenger收到了沃德先生的購物清單。四天後，他又完成了一筆訂單，以571.97美元在韋德槍店購買了三支槍。其中一支是全新的棕黑色金牛座手槍，仍裝在盒子裏，售價199美元。

執法人員懷疑，沃德先生有時會使用租來的汽車，或者乘坐灰狗巴士，將裝滿槍支的手提箱放在行李艙中，以此將槍支運往波士頓。

調查人員不確定該團伙一旦到達馬薩諸塞州後是如何銷售他們的槍支的。

販運到波士頓等城市的槍支可以以購買價格的兩倍出售。根據聯邦當局的説法，在最近的一起案件中，一把在阿拉巴馬州以500美元購買的槍支在芝加哥以1300美元的價格出售，之後被用於一起兇殺案。

在沃克先生11月18日購買槍支後的某個時間，來自阿拉巴馬州的槍支，包括那把金牛座手槍，消失在波士頓的街頭。

ATF警報

2020年3月，阿拉巴馬州的ATF特工克里斯·布蘭特利注意到兩筆不尋常的槍支購買——3月7日購買了九把手槍，3月9日在韋德珠寶和當鋪又購買了五把。購買者是德馬庫斯·沃克。

根據聯邦法律，當有人在五天內購買兩支或更多手槍時，經銷商必須通知ATF。大多數情況下不需要跟進。但布蘭特利先生説，沃克先生的交易看起來不像槍支收藏家的典型購買，後者通常包括高端槍支。沃克先生只購買了低價手槍，包括四把金牛座.380和兩把金牛座9毫米手槍。

“這些並不是真正的收藏級槍支，所以對我來説這很奇怪，”36歲的布蘭特利先生説。

ATF特工克里斯·布蘭特利在阿拉巴馬州伯明翰的辦公桌前。照片：鮑勃·米勒為《華爾街日報》拍攝布蘭特利先生走訪了韋德的店鋪，據他所述，員工們講述了沃克先生如何告訴他們自己剛拿到退税。

店鋪老闆韋德·沃賓頓未回應置評請求。

幾天後，布蘭特利接到南卡羅來納州ATF探員的電話。一名州警在州際公路上以車道違規為由攔下一輛1999年款謳歌，並在後備箱發現19把手槍。

探員告知布蘭特利，其中14把可追溯至沃克3月7日和9日的購買記錄。

他開始調查這個疑似更大的槍支販運網絡。五月，他收到ATF槍支追蹤中心的消息——沃克去年十一月購買的那把棕黑色金牛座手槍，出現在了波士頓的一起兇殺案現場。

五聲槍響

根據警方報告，安東尼·凱利在11月至4月間購得這把金牛座，隨槍的紙板盒被他藏在地下室裏。

剛滿18歲的他與祖母同住在波士頓多切斯特社區一棟海綠色的三層樓房中。執法記錄顯示，凱利稱因朋友遇害，他從外州某人處購槍自衞。

其律師拒絕置評。

根據聯邦法律，凱利未滿21歲前不得從持證經銷商處購買手槍；馬薩諸塞州法律還規定，未滿21歲者亦不得通過私人交易購槍。該州槍支所有者還需持證才能在公共場所攜帶武器。

而在阿拉巴馬州，18歲即可通過私人交易購買手槍，且無需許可證即可公開攜帶槍支。

檢方稱，4月15日下午，凱利先生將一把金牛座手槍放在褲袋中在住所附近行走。警方問詢時他表示，當時注意到金女士在附近走動。

青年導師小勒羅伊·皮普爾斯表示，金女士是位才華橫溢的控球后衞，像母親般照顧社區裏的朋友們。皮普爾斯在多切斯特從事幫派干預工作，與金女士相熟。

“阿麗莎對朋友們關懷備至，大家都被她吸引。“皮普爾斯回憶道，當他幫金女士獲得超市工作後，她曾多麼開心。

阿麗莎·金與母親阿拉娜·法雷爾在命案發生地附近的合影（右為金女士）。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Vanessa Leroy凱利與金女士是社區舊識。凱利向警方供述，因金女士與其敵對勢力交好，且懷疑被跟蹤，遂轉身連開數槍。

一枚子彈擊中金女士頸部，致其當場身亡。

警方稱經短暫追捕後抓獲凱利，並查獲作案槍支。

凱利現因謀殺、非法持槍及持有芬太尼（警方搜查房間時發現）等罪名被收押，不得保釋。目前其拒不認罪。

波士頓市長馬蒂·沃爾什、警察局長威廉·格羅斯及皮普爾斯均趕赴槍擊現場。皮普爾斯不忍直視金女士遺體，其母阿拉娜·法雷爾在電話中哀求他告知女兒遭遇詳情。

在金女士遇害後的幾周裏，布蘭特利先生在塔斯卡盧薩的公寓對沃克先生進行了詢問。這位ATF探員表示，沃克先生表現得彬彬有禮且態度友好。

布蘭特利先生指出：“大多數代購槍支者此前並無違法記錄。他們通常表現出悔意，會説’那真是個愚蠢的決定，我當時需要錢’之類的話。”

沃克先生、沃德先生及其他幾名男子於去年被起訴。沃克先生對在購買槍支時提供虛假陳述的指控認罪，目前正在等待量刑。本案中另一名代購者獲得了緩刑判決。

沃德先生因與沃克先生相同的指控認罪，被判處15個月監禁。

“艾麗莎對朋友們總是充滿關愛，“青年導師小勒羅伊·皮普爾斯説道。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瓦妮莎·勒羅伊在艾麗莎·金中彈地點幾步之遙的路燈柱上，褪色的氣球纏繞着紅色膠帶懸垂着。有人用鮮紅顏料在街道上塗寫了巨大的"艾麗莎"字樣。金女士的母親表示她每晚都會來這個臨時紀念地。她在Facebook上持續發佈對獨生女的悼念文字。

在女兒去世兩週年時她寫道：“我知道今晨你感受到了我的淚水，不願見我哭泣，但我的心已經碎了，因為我始終無法理解他為何要奪走你的生命。“她表示自己仍深陷悲痛，無法詳談此事。

那輛用於殺害金女士的棕黑色金牛座汽車，如今與其他從槍擊案中收繳的槍支一同存放在波士頓警察總部的證物室裏。

“看到始於阿拉巴馬州小鎮的事件，竟影響到波士頓的家庭並奪走一名17歲少年的生命，這令人毛骨悚然，“阿拉巴馬州北區聯邦檢察官普里姆·埃斯卡洛納説道，其辦公室負責起訴這起槍支走私案。

“你永遠無法預料，阿拉巴馬州一個小鎮上的微小決定，會在千里之外產生怎樣的連鎖反應，“她表示。

喬恩·坎普對本文亦有貢獻。

**聯繫方式：**丹·弗羅施，郵箱[email protected]；祖沙·埃林森，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刊登於2022年8月5日印刷版，標題為《美國境內槍支走私激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