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為被佔領南部地區的激戰做準備 公投在即——《華爾街日報》

烏克蘭基謝利夫卡——當烏克蘭軍隊於四月進駐赫爾松前線的基謝利夫卡村時，這座空蕩蕩的村莊還能為士兵們抵擋俄軍無休止的炮擊。

“現在這裏幾乎無處藏身了，“呼號為"拳頭"的士兵指着佈滿彈坑和焦黑樹木的荒蕪景象説，“燃燒彈燒燬了大部分房屋，教堂也消失了。這片土地從未停止過炮火聲。”

村裏早已沒有平民。一隻白山羊在廢墟間遊蕩覓食。配備運動傳感器的俄羅斯無人機頻繁盤旋在"拳頭"的觀測點上空——他正在這裏監視一英里外的俄軍動向，併為炮兵指引座標。

他表示部隊的任務是堅守陣地：“俄軍漫無目標地朝草原四處開火，而我們必須節約彈藥，只根據精確座標實施打擊。”

目前至少在這條綿延百餘英里的赫爾松戰線上，各處態勢大抵如此。這片戰略要地是俄軍在第聶伯河西岸唯一的立足點，也是其可能進犯尼古拉耶夫、敖德薩等烏克蘭黑海沿岸地區的通道。

烏軍某營作戰參謀長羅曼·科瓦廖夫少校指出：“當前雙方都缺乏發動決定性攻勢的兵力裝備，正在為陣地戰做準備。“他透露赫爾松大部分前線沿因古列茨河展開，這條看似平緩的河流已成為部隊大規模調動的重大障礙。

“俄羅斯人就像蝗蟲一樣。我們不斷消滅他們，但他們卻源源不斷地派來更多，看不到盡頭，”該營的一位炮兵指揮官説道。

上週在赫爾松前線的一名烏克蘭士兵。烏克蘭最近奪回的前線村莊中遺留的防毒面具。赫爾松地區面積與比利時相當，是烏克蘭境內莫斯科最初設想閃電戰能速勝的少數地區之一。俄軍在2月開戰的頭兩天就攻佔了該地區大部分領土，當時許多當地安全官員要麼逃跑，要麼與入侵者勾結。

奪回赫爾松，或至少包括其首府在內的第聶伯河西岸地區，已成為烏克蘭下一階段戰事的重中之重。

“赫爾松具有巨大的戰略意義，政治上因為這是俄羅斯奪取的唯一一個州首府，軍事上則因為如果俄軍鞏固了那裏的控制權，他們必然會利用它繼續推進，佔領我們整個海岸線，”為烏克蘭政府提供諮詢的前國防部長安德烈·扎戈羅德紐克表示。

時間是一個關鍵因素。莫斯科任命的當局正計劃在9月中旬就赫爾松及烏克蘭南部其他被佔領土併入俄羅斯舉行公投，此舉將使2014年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後形成的俄邊境至克里米亞半島的陸橋通道合法化。“公投構成重大威脅，因此我們需要破壞佔領者的計劃，”赫爾松州議會議員謝爾希·赫蘭説。他現已逃至基輔控制區並加入烏軍服役。

過去三個月的大部分戰鬥發生在烏克蘭東部的頓巴斯地區，與此同時，基輔方面也在赫爾松展開了一系列局部軍事行動，奪回了數個村莊。近期美國提供的海馬斯導彈系統運抵後，烏軍得以有效阻滯俄軍在頓巴斯的攻勢。

當前，戰爭焦點正日益南移。俄軍已開始將部分精鋭部隊從頓巴斯調往赫爾松。而烏方正加緊訓練新編旅，旨在增援現有部隊併為計劃中的反攻提供兵力。烏軍前線部隊多數士兵自戰爭初期動員入伍，通常僅接受過基礎訓練。一名前線指揮官表示：“官兵士氣極為高昂，但軍事技能往往為零。”

烏克蘭總參謀部對赫爾松作戰計劃嚴格保密——該地區開闊的地形使得突襲成為進攻成敗的關鍵。截至目前，基輔的戰略重點是通過逐步封鎖第聶伯河西岸的俄軍補給線施壓。

近幾周來，烏軍海馬斯系統精準打擊了安東諾夫斯基大橋及連接赫爾松市與第聶伯河東岸的鐵路橋，致使俄軍僅剩東北方向50公里外新卡霍夫卡水電站大壩這一條可靠補給通道。烏軍還摧毀了大壩與赫爾松市之間的關鍵橋樑，並對該地區數十個俄軍彈藥庫、燃料庫及指揮中心實施了打擊。

烏克蘭赫爾松前線部署的營長謝爾希·沙塔洛夫中校表示，由於這些打擊，“敵方火力強度有所減弱”。“這讓我們有機會改善陣地，奪取更有利的高地，不讓他們在秋冬季的雨水和惡劣天氣來臨前構築工事。”

烏克蘭領導人面臨的問題是，基輔對赫爾松的進攻時機是否應考慮俄羅斯強加的政治日程。在佔領赫爾松的五個月裏，莫斯科成功招募了一小批但相對突出的當地合作者。

其中包括赫爾松前市長弗拉基米爾·薩爾多，他現在領導着俄羅斯任命的地區行政機構，該機構在城市各處張貼着“赫爾松，永遠與俄羅斯在一起”的廣告牌。薩爾多在多次演講中表示，赫爾松應作為解放他所謂的“歷史上屬於俄羅斯”的尼古拉耶夫和敖德薩的跳板。俄羅斯已在赫爾松發放了數千本護照，引入俄羅斯盧布，開設俄羅斯銀行分支機構，並在關閉烏克蘭運營商後建立了自己的移動電話網絡。

然而，目前赫爾松大多數人拒絕與俄羅斯合作——部分原因是針對選擇加入佔領當局的官員和警察的零星暗殺企圖。該地區第二大城市新卡霍夫卡的市長沃洛迪米爾·科瓦連科表示，14名學校校長中只有1人與新政府合作，新政府計劃在9月1日按照俄羅斯而非烏克蘭的課程重新開學。

“人們如此渴望獲得解放，”七月中旬逃至基輔控制區的科瓦連科先生説，“絕大多數人甚至從未想過與敵人合作。”

一位烏克蘭高級執法官員警告稱，放任俄羅斯在9月舉行公投可能改變這種局面。“目前被佔領區大多數人都在觀望，等待看哪一方會獲勝，”該官員警告説，“但如果我們在赫爾松被俄羅斯吞併前未能奪回，吞併將迫使他們選擇俄羅斯陣營，我們將永遠失去這些人。”

烏克蘭官員估計，該地區戰前略超百萬的人口中有多達一半已設法逃往政府控制區或國外。有人冒險穿越草原土路，有人劃小船沿第聶伯河而上，還有人騎自行車繞過俄軍檢查站周圍的森林。

來自赫爾松北部俄控村莊的伊萬·彼得羅夫表示，一個月前當家中糧食耗盡、俄軍開始在他家旁邊挖掘坦克陣地時，他穿過田野渡過河流逃了出來。“那天早上我們意識到必須離開了，”他説。他稱現在計劃加入烏克蘭軍隊：“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俄羅斯人被趕走，這樣我們就能回家了。”

另一位逃亡者謝爾希·伯納茲基説，他在地裏幹了兩個月農活才攢夠偷渡費，抵達政府控制區後立即前往烏軍徵兵辦公室。他因母親仍在俄佔區而被拒，這使他存在潛在安全風險。“我心都碎了，感覺自己像個終於看到心儀玩具卻得不到的孩子，”伯納茲基先生説。

近幾個月來，俄羅斯情報部門在赫爾松拘留了數百名被懷疑同情烏克蘭的人，其中包括該市當選市長伊霍爾·科利哈耶夫，他於6月底被拘留。作為赫爾松新政權代表幾乎每天出現在俄羅斯電視上的是佔領當局副負責人基里爾·斯特雷穆索夫，他是一名前反疫苗博主。在一次幾乎全是退休年齡女性的當地居民集會上，斯特雷穆索夫宣佈“烏克蘭的統治結束了”，並承諾提供免費醫療和豐厚的俄羅斯福利待遇，以及“恢復正常的家庭，為女士們提供正常清醒的男士”。他在防彈背心下穿着一件印有“俄羅斯”字樣的T恤，腰帶上彆着一把手槍。

謝爾希·沙塔洛夫中校上週末在赫爾松前線的指揮所。沙塔洛夫中校表示，在靠近前線的赫爾松俄佔村莊，留下的居民不到戰前人口的十分之一。“留在另一邊的人只有那些熱愛俄羅斯世界並希望在其統治下生活的人，”他指出，6月底該營奪取波將金村時，一些當地人曾為俄軍火力指引目標。

這次小規模推進經歷了激烈戰鬥和重大傷亡。“光是攻佔波將金村就花了我們三天時間。人們必須明白，要快速深入敵後防線，幾天內推進100公里，需要積累多麼驚人的後備力量，”沙塔洛夫中校説。

在赫爾松地區的49個地方社區中，只有北部科楚別伊夫卡村完全由烏克蘭軍隊控制。村長柳德米拉·科斯秋克表示，俄軍3月佔領該村時，曾因一名村民在菜園穿着迷彩服將其處決，並洗劫民宅，還在記錄美國援助的牌匾上"USA"字樣旁塗鴉"一切邪惡來自他們”。

與前線附近仍因持續炮擊而荒廢的村莊不同，隨着俄軍近期被擊退，科楚別伊夫卡已開始恢復生機。當地商店重新營業，工人剛安裝了新店門。

科斯秋克女士稱她每日都在祈禱赫爾松其他地區獲得解放：“我們都希望儘快實現，但也保持耐心和清醒。重要的是讓儘可能多的保衞者存活。所以我們等待——不僅是等待，更在行動。”

科楚別伊夫卡村長柳德米拉·科斯秋克。該村3月被俄軍佔領，現重歸烏克蘭控制。致信 雅羅斯拉夫·特羅菲莫夫，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載於2022年8月5日印刷版，原標題《基輔籌備南方反攻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