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規模的大藝術家 - 《華爾街日報》

馬塞爾·杜尚，《手提箱裏的盒子》，1961年（原作1941年）。攝影：諾頓西蒙博物館/ARS，紐約即便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也未能阻止馬塞爾·杜尚對微型完美的追求。這位法國藝術家在納粹佔領的法國偽裝成奶酪商人，以獲取完成他1941年著名作品《手提箱裏的盒子》所需的材料。這個“手提箱中的盒子”包含了他著名作品的微型複製品。“我想到這個盒子的主意，裏面可以像一個小型博物館一樣展示我所有的作品，可以説是一個便攜式博物館，現在它就在這個手提箱裏，”杜尚多年後回憶道。

1961年版本的杜尚原版《手提箱裏的盒子》，包含68件微型作品，包括《泉》和《下樓梯的裸女，第2號》，是“微型現代主義”展覽的核心展品。該展覽將於8月12日在加利福尼亞州帕薩迪納的諾頓西蒙博物館開幕。展覽還展出了諾頓西蒙博物館永久收藏的其他二十多件20世紀的微型藝術作品。

“《手提箱裏的盒子》在很多方面確實是展覽的關鍵錨點，因為它與許多不同時期的作品相關聯，”展覽策展人弗朗西斯·拉扎爾説。例如，杜尚的想法被美國藝術家約瑟夫·康奈爾借鑑，他創作了引人入勝的組合藝術，稱之為“影子盒”和“口袋博物館”。展覽中包括康奈爾的《北方酒店（小丟勒）》（約1950年），這是一個小展示櫃，裏面有一個金屬環和鏈條、木塊、印刷紙和阿爾布雷希特·丟勒的素描複製品，包括他的《13歲自畫像》。這件作品以哥本哈根的一家酒店命名，19世紀童話作家漢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曾在那裏居住，可以重新排列成不同的組合。

“這是一種視覺謎題，”拉扎爾女士説。“這是一件可以根據主人的奇思妙想隨意擺弄的玩具，但同時又帶着一種嚴肅的氛圍，因為它的核心是阿爾布雷希特·丟勒——這位德國文藝復興時期的重量級人物。”

這種形式為20世紀提供了一個不同的視角，當時現代主義藝術家更傾向於追求宏大與紀念碑性。“當我開始研究諾頓的收藏時，現代主義時期巨幅繪畫的範式一直縈繞在我腦海中，”拉扎爾女士説。“那時我開始從相反的角度思考尺度問題，並發現確實有大量這樣的小型作品可以展出。”

巴勃羅·畢加索、約翰·張伯倫和克拉斯·奧爾登堡三位藝術家以大膽創作巨型作品聞名，但諾頓西蒙展覽凸顯了他們同樣熱衷於小尺度的創作。英國藝術史學家羅蘭·彭羅斯指出，畢加索在1945-47年間鑄造的五件微型女性青銅雕像“具有與加泰羅尼亞哨子雕像相同的原始生命力——後者是地中海國家現存最古老的藝術形式之一”。彭羅斯總結道，這些仍保留着藝術家原始黏土模型拇指指紋的雕像，“證明了他對最樸素卻最持久的傳統懷有極大敬意，同時以無與倫比的創新膽識將其融合”。

約瑟夫·康奈爾，《北方旅館（小杜勒）》，約1950年。攝影：諾頓·西蒙博物館/VAGA，紐約州紐約市拉扎爾女士指出，微型形式也是雕塑家學習材料處理技巧、解決抽象問題的重要途徑，之後再將其應用於更大規模創作。展覽中展出了張伯倫1962年一件相對小型的金屬、紙張與布料拼貼壓板作品，將這位美國雕塑家慣常的廢金屬鉅作濃縮為更具轉瞬即逝的微妙感。

上月去世的瑞典裔美國藝術家奧登伯格（享年93歲）以創作漢堡包、晾衣夾等日常物品的巨型雕塑聞名，但他也發現小尺寸能更獨特地傳遞情感。1968年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因警察暴力指控而結束後，奧登伯格創作了限量100件的《消防栓紀念品，芝加哥，1968年8月》，為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籌款。拉扎爾女士表示：“這件小作品意在抽離物體力量——消防栓在1960年代與警察暴力緊密關聯。我被這些物件既具紀念性又充滿私密特質的雙重性所吸引。”

傳統微型作品常為手持把玩而非公開展示。展覽通過德裔美國藝術家萊昂內爾·費寧格1920年的雙木雕頭像，展現了這一理念的現代表達。“這些頭像很可能是費寧格為兒子雕刻的，“拉扎爾説，“它們開啓了窺探藝術家私人生活的窗口，營造出無比温情與趣味的氛圍。”

這種遊戲感在拉扎爾女士為展覽進行的初步研究中變得尤為突出，當時她發現費寧格和康奈爾都懷舊地談到了童年玩玩具火車的經歷。“這兩位來自20世紀不同時期的藝術家，都懷揣着對模型火車的童年興趣，”她説，“我認為這是他們熱衷於探索比例遊戲的關鍵。”

原文刊登於2022年8月6日印刷版，標題為《以小見大的偉大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