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一個討厭拍照的人如何拍出好照片

插圖：佐哈爾·拉扎爾我不喜歡拍照，從來都不喜歡。不信可以問我母親，她家地下室藏着世界上數量驚人的照片集——全是一個桀驁不馴的孩子噘嘴、皺眉、假笑、盯着地面、眯眼看天空或注視院子角落松鼠的照片。我從未説過“茄子”。即便以我慣常令人尷尬的標準來看，這些照片也夠難為情的。抱歉了媽媽，我的童年影像記錄一片空白。

成年後我反而變本加厲。我依然會噘嘴、皺眉、假笑和盯着松鼠。我喜歡給別人拍照，但從不自拍；你絕不會看到我在拉什莫爾山前嘟嘴裝可愛的照片。偶爾我不得不在工作場合配合拍照。比如《華爾街日報》用的那張，我看起來像壞掉的腹語木偶。（我對專欄配圖中那個點畫風格的“頭像剪影還算滿意，不過悄悄告訴你：自打1910年後我就沒長那樣了。）

之所以説這些，是因為我寫了本幽默隨筆集，將於11月1日上市——感謝各位買40本，外加給狗、貓和金魚各買一本。書已定稿，標題選定，內容不再修改，唯有一件事懸而未決：我需要拍作者照片。

這次拍照躲不掉了。我不像托馬斯·品欽那樣是位高冷的隱士作家，能拒絕露面保持神秘。編輯要求提供照片，且8月1日前必須交。我嘴上説在準備，其實整天祈禱8月1日前整個出版業崩潰，這樣我的書和未來所有書都會被取消，也就不用拍作者照了。

我清楚自己不想要什麼。我不想看起來太過嚴肅，因為我本就不是個嚴肅的人。我害怕顯得矯揉造作，不願拍出那種彷彿能滔滔不絕講三小時佛蒙特書展故事的作家形象。我拒絕那種看似叼着煙斗的經典作者照——即便手裏根本沒煙斗。我不想打領帶、系絲巾、戴高頂禮帽，或是肩頭站只鸚鵡。其實鸚鵡倒可以接受，但這個點兒我上哪兒去弄只鸚鵡呢？

我拒絕擺弄任何怪異的手部姿勢——作家肖像照裏手部動作常顯得很詭異。我不願用手托腮或握拳抵頜模仿羅丹的《思想者》，因為本專欄讀者都知道，我幾乎從不思考。我甚至認真考慮過把湯姆·布雷迪、史蒂夫·麥奎因或是《大青蛙布偶秀》裏岡佐的照片P成自己的發給編輯，看是否有人能識破。

當8月1日來臨而出版業並未崩潰時，我去了嫂子家——她是美術老師，也是我認識的人裏唯一不會在照片角落留大拇指的攝影師。我沒帶華服也沒用專業設備，只有一部iPhone和她家後院。起初我咧嘴微笑，她立即制止：笑容會讓你像牙科矯正廣告模特。幽默作家應該看起來正在醖釀惡作劇——比如可能剛藏了放屁墊或順走了某塊手錶。

幾分鐘後我們完成了拍攝。照片角落沒有拇指闖入。雖不敢説這是史上最棒的作家肖像，但我確信自己沒像具壞掉的腹語木偶。妻子看到照片説我看起來很可愛，這簡直是世界級的讚美。各位還需等待數月才能看到成片，但願你們也會喜歡。我會沖印幾張送給母親，因為她和她那台相機本應得到更好對待。

寫信給傑森·蓋，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8月6日印刷版，標題為《討厭拍照者的拍照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