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戈·里維拉的美國》評論:全面覆蓋——《華爾街日報》
Judith H. Dobrzynski
SFMoMA《迭戈·里維拉的美國》展覽現場攝影:馬修·米爾曼/SFMOMA舊金山
無論在藝術還是生活中都毫不怯場的迭戈·里維拉——墨西哥首屈一指的壁畫家,亦可説是20世紀最傑出的藝術家——提出了一個宏大的“美洲”概念,將墨西哥與美國緊密相連,並在文化、革命精神、社會抱負和創新方面與歐洲區分開來。里維拉(1886-1957年)在《本大陸南北藝術表達的聯姻》中極其詳盡地闡述了這一信念,這幅74英尺長、22英尺高的濕壁畫是他在觀眾面前現場為1940年金門國際博覽會創作的。這幅也被稱為《泛美團結》的壁畫通過羽蛇神、西蒙·玻利瓦爾、塞繆爾·莫爾斯和女演員波萊特·戈達德等人物,描繪了他心目中美洲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泛美團結》正在舊金山現代藝術博物館的街層展廳展出,作為樓上《迭戈·里維拉的美國》展覽的尾聲。該展覽由韋爾斯利學院藝術史學家詹姆斯·奧爾斯策展,被稱為二十多年來對里維拉作品最全面的研究,展出了約150幅繪畫、素描和濕壁畫,以及三幅墨西哥壁畫的大型投影和文獻資料。所有展品均創作於1921年至20世紀40年代中期,這一時期里維拉的創造力高漲,成熟風格形成,國際聲譽迅速提升。
展覽以里維拉的首幅墨西哥革命後委託作品《創世紀》(1922-23年)的放映拉開序幕,當時政府認為藝術有助於塑造全新、包容的國家認同。這幅作品描繪了亞當夏娃、繆斯女神與古典美德齊聚天堂符號之下的場景,卻因過於隱喻而反響平平。更令里維拉困擾的是,其靈感源自他在歐洲旅居期間(1907-21年大部分時間)學習的拜占庭、文藝復興等美學傳統,而非他試圖弘揚的本土文化。
汲取教訓後,里維拉開創了令他聲名大噪的風格。他運用簡化的圓潤造型(有時近乎輪廓線),常選用大地色系,描繪原住民與混血族羣的日常生活、勞作、慶典與儀式。在《母子》(1926)與感人至深的《研磨者》(1926)等作品中,他賦予人物紀念碑式的莊嚴感。在更復雜的作品如墨西哥城壁畫《市集》(1923-24,投影呈現)中,他融合巴黎立體主義時期的技法,將多重視角匯於同一畫面。
SFMoMA《迭戈·里維拉的美國》展覽現場圖片來源:馬修·米爾曼/SFMOMA展覽按主題展開,依次呈現他對鄉村生活、兒童、勞動者、工作室肖像等題材的探索。觀眾不難理解為何其作品——包括對貧困人羣的浪漫化描繪——能征服公眾。1935年SFMoMA建館時,其傑作《賣花人》(1935)成為首批館藏之一;如今這幅榮譽展出的畫作與約40件里維拉館藏(多為紙上作品)共同亮相。
不過值得稱讚的是,奧萊斯先生和本次展覽的一大亮點在於,許多展品來自私人收藏或難以接觸的珍藏,這些作品極少(甚至從未)公開展出。1931年創作的《對手》是一幅色彩絢麗、近乎抽象的作品,描繪了男女們歡慶墨西哥傳統節日的場景,該畫由艾比·奧爾德里奇·洛克菲勒委託創作,一直由家族收藏至2018年,後被同年去世的保羅·艾倫購得,現為其家族收藏。1928年完成的傑出作品《刺繡工》展現了一位原住民女性在鮮紅布面上繡花的場景,此前被新奧爾良一個家族秘藏九十餘年,直至今年三月才由休斯頓美術館購藏——除了拍賣會亮相外,這是該畫首次公開展示。
1931年的小型壁畫《靜物與盛開的杏樹》將勞動與土地相連並禮讚其果實,通常懸掛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宿舍內。1926年創作的《制餅師》以驚人的簡潔筆觸和華麗色彩歌頌女性重複枯燥的勞動,平日陳列於某醫學院院長辦公室。
另外兩件借展作品——1939年《藍白衣少女》對赤足穿着精美傳統服飾的少女充滿温情的描繪,以及1933年小幅壁畫《納粹反對者》中高舉共產主義旗幟的美國工人形象——讓觀眾得以窺見正在洛杉磯建設的盧卡斯敍事藝術博物館的珍貴館藏。
其他值得關注的亮點包括:1931年《花舟》以面容酷似阿茲特克雕塑的船伕引領,滿載城市工人、衣着光鮮的遊客和原住民夫婦,體現了里維拉對民族團結的理想;1931年《祭品》記錄了亡靈節傳統,孩子們在祖先祭壇前供奉食物的場景,里維拉將兩個女孩置於葱鬱繁茂的枝葉環繞中,框定出她們虔誠的儀式。
舊金山現代藝術博物館“迭戈·里維拉的美國”展覽現場攝影:馬修·米爾曼/舊金山現代藝術博物館里維拉的工作室肖像展現了其才華的另一面,尤其是1936年創作的沉思狀《菲利亞斯·拉蘭尼肖像》,以及1946年引人入勝的雙臂交叉《格拉迪斯·馬奇肖像》——這位黑眸記者與他共度數月時光,歷時十餘年記錄筆記,最終出版了他的"自傳"。
為匹配里維拉宏大的藝術抱負而設計的展覽"迭戈·里維拉的美國",有力呈現了他理想中團結的美洲圖景,儘管這一願景從未完全如他所願地實現。
多布任斯基女士為《華爾街日報》及其他刊物撰寫藝術評論。
本文發表於2022年8月8日印刷版,標題為《迭戈·里維拉的全面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