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學家大衞·麥卡洛的病榻來電 - 《華爾街日報》

1997年，當我從襁褓中的女兒那裏感染水痘時，我就知道情況不妙。這種病毒對成年人危害尤甚，我全身佈滿水皰，高燒不退，劇烈的軀體疼痛讓我彷彿被萬箭穿心。

唯一的光亮是接到大衞·麥卡洛的電話。這位普利策獎得主歷史學家於週日逝世，享年89歲。當我接起電話聽到麥卡洛的聲音時，還以為自己高燒出現了幻覺。這位著名作家沒有理由致電給我，而我滾燙的頭腦很容易就能幻化出他慈父般的嗓音。得益於電視節目，麥卡洛天鵝絨般的男中音已成為文化符號，完美詮釋了誠摯與莊重。他為肯·伯恩斯《內戰》系列和PBS《美國印象》的配音，使他成為國家記憶的代言人。他的聲音就是歷史本身，深邃輝煌又充滿人性温度。

“聽説你得了水痘，“他説，“冒昧打擾實在抱歉，但我覺得應該關心下病人。”

我與麥卡洛唯一的交集是兩年前為他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演講做的一次簡短報紙採訪。那次工作結束後，我沒想過會再聯繫。但他在整理辦公室時偶然發現我那篇泛黃的小報道，被其中幾句話打動，便致電我辦公室，得知我患病後輾轉聯繫到我家。

“你應該用燕麥片泡澡，”他建議道，“這能緩解病毒感染引起的瘙癢。”

我們的談話轉向了麥卡洛正在艱難創作的關於托馬斯·傑斐遜與約翰·亞當斯友誼的書籍。“這很難，”他坦言道，“每當我專注於其中一人時，另一個就會分散我的注意力。亞當斯和傑斐遜曾是政敵，要知道，這種較量至今還在我筆下延續。我可能最終只能選擇其中一位來寫。”

麥卡洛最終選擇了為亞當斯立傳，其2001年出版的傳記或許是他最傑出的作品。在他所有著作中，麥卡洛始終秉持這樣的理念：歷史雖充滿悲劇，卻也能成為道德教化的源泉，召喚我們展現最高尚的品格。謙遜、仁慈、對小人物的悲憫——這些被麥卡洛視為美國最珍貴的價值觀，也正是他畢生踐行的準則。

二十五年前的那個電話讓我深刻理解了這一切，當時我掙扎着從病榻起身，接聽了這位美國最偉大故事講述者的來電。

海特曼先生為Phi Kappa Phi論壇雜誌主編，同時擔任《巴吞魯日倡導者報》專欄作家。

2001年5月12日，大衞·麥卡洛在馬薩諸塞州西蒂斯伯裏的家中。圖片來源：史蒂文·塞恩/美聯社刊發於2022年8月9日印刷版，標題為《病榻來電：聆聽國民敍事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