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侍者》評論:旋轉的餐盤 - 《華爾街日報》
Benjamin Shull
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喬治·奧威爾在其1933年著作《巴黎倫敦落魄記》中,試圖捕捉侍者的心態:“他永遠生活在富人的視線中,站在他們的餐桌旁,傾聽他們的談話,用微笑和謹慎的小笑話討好他們……他會精心準備一頓豐盛的飯菜,因為他覺得自己也參與了這頓飯。”
《巴黎倫敦落魄記》是奧威爾的第一部長篇著作,也是愛德華·奇澤姆回憶錄《巴黎侍者:城市黑暗中心的冒險》的試金石。奇澤姆先生是英國人,大學畢業後最初搬到巴黎與女友同住。當這段關係破裂後,他留在了法國首都,最終在一家他稱之為"塞納河小酒館"的餐廳找到了工作,這本書的核心就是這個温室般的環境。
法國美食在《巴黎侍者》中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突出。但奇澤姆先生的故事引人入勝,常常令人興奮。書名有點用詞不當,因為在書的大部分內容中,作者更準確地説是一個"跑堂",負責將玻璃杯、餐具、盤子、食物和飲料送到餐桌上。奇澤姆先生記錄了他從跑堂升為侍者的過程,並在此過程中探究了巴黎的餐廳生活、同事的性格以及這座城市本身。
在書的開頭,奇澤姆先生會一點法語,但並不十分流利。他巧妙地加入了一些對話片段,為他尚不認識的單詞留出了空白。在他向餐廳令人厭惡的經理(他稱之為"老鼠")索要正式僱傭合同後,老鼠回答説:“哈!當______準備好了,你就會有合同,在我看來永遠不會。______!告訴我。為什麼一個跑堂需要合同?嗯?一個跑堂只能幹幾個月。______。不值得為此做文書工作。我們得為此付錢。_______。我們為什麼要為你這樣的人付錢?”
作者的英語水平隨着工作能力的提升而進步。他聽到餐廳的經理大喊“Il y a du monde déjà”,他粗略地翻譯為“世界已經存在”,但很快了解到其真實含義是“已經忙起來了”。他告訴我們,小費的法語是pourboire,字面意思是“用來喝酒的”。書頁間瀰漫着大量酒精的氣息。
正如作者在“老鼠”餐廳的經歷所示,在巴黎餐廳工作能磨滅人的意志。“事實是,”奇澤姆先生寫道,“這是一種殘酷的生存方式。你周復一週地活着,常常在虐待狂經理手下工作,工資低到要為小費互相爭鬥。這工作對體力要求極高,時常令人蒙羞,競爭激烈到難以置信。這是一個隱藏在眾目睽睽之下的世界,由古老的規則和瑣碎的等級制度統治——充斥着你能遇到的最不可思議的角色。”
食物和飲料由三名前泰米爾猛虎組織成員從廚房端出,該游擊隊組織曾以斯里蘭卡為基地。其中一名服務員是西西里共產黨人;在書中,他被一名波蘭人取代,後者自稱在格但斯克擁有一家餐廳,還曾是法國外籍軍團成員,儘管另一名員工堅稱他是塞爾維亞特種部隊的殺手,躲在巴黎躲避追殺。奇澤姆先生與主廚發生了衝突,這位“科西嘉人脾氣暴躁”,在一次不慎進入廚房後將他按在牆上。
“巴黎的餐廳每天要進行兩次危機管理和利潤最大化的演練,”他寫道。“坦白説,從廚房那扇搖擺門的另一側目睹其運作後,我可以説,你點的菜能帶着所有要求的元素準時上桌,簡直是個奇蹟。”
隨着奇澤姆先生在光之城謀生,這本書不時離開餐廳場景。他講述瞭如何應對法國複雜的勞動法規——“行政死循環”,以及尋找住所的艱辛。某夜他與西西里人暢飲談政直至凌晨五點,次日宿醉未消便前往社保局申請社會安全號碼。櫃枱女士起初百般刁難,直到奇澤姆記起西西里人的建議打出"情傷牌",聲稱所需文件都在前女友公寓無法取得,對方才網開一面。
當傳菜員期間,奇澤姆始終渴望晉升服務生。某日因同事缺勤,他終於獲得負責飲品露台的機會(儘管有同事調侃真正的服務生應該端食物)。首個工作日圓滿結束,春日暮色中的埃菲爾鐵塔映着紫羅蘭色天幕,他感慨:“這就是我的新世界:小酒館、咖啡、香煙與現金。“轉折點很快到來——當一對美國夫婦在整晚閒聊(“我用法國口音説英語,或用帶英國腔的法語糾正他們的法語”)後,留下了豐厚小費。
《巴黎服務生》中不乏反派角色,尤其是"老鼠”,但奇澤姆也締結了深厚友誼。這部作品融合了他在巴黎四年的經歷,期間他輾轉於各類侍應生和酒吧工作,同時堅持寫作夢想。各方證據表明他精通了這門手藝,成為稱職的服務生。而他更是個出色的寫作者。
舒爾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圖書編輯。
刊登於2022年8月12日印刷版,標題為《旋轉的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