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給你A或B選項,那就選C——《華爾街日報》
By Aysha Imtiaz
插圖:麥迪遜·康特與安德烈婭·帕帕斯/圖片由艾莎·伊姆提亞茲提供每當面臨選項A或B時,我總忍不住選擇選項C。
在A-Level課程中,我沒有選擇人文或商科,而是自己搭配科目組合,隨後同時攻讀兩個學士學位。自那以後,我總是同時兼顧多份工作,難以專注於單一領域。母親甚至開玩笑説,這就是我生下雙胞胎的原因。
雖然我曾認為橫跨不同領域是根本性的缺陷,但現在我逐漸意識到,這種廣泛的經驗幫助我在二元對立的領域中獲得成功,甚至可能讓我在這個過程中變得更具韌性和適應力。
我出生在巴基斯坦,但九個月大時就移居澳大利亞。之後我在加利福尼亞州的戴維斯長大,但由於父親的工作、頻繁的簽證續簽旅行、移民加拿大以及最終搬回巴基斯坦,我始終是"新來的孩子"——在三大洲上過17所不同的學校。作為局外人的身份成為我唯一不變的特質。在美國,我顯得太巴基斯坦;在巴基斯坦,我顯得太美國;而在加拿大,我又顯得太…隨便什麼。
幾年前,我在教授創意寫作課程時,與一位同事有過一段看似無害的對話。“寫作進展如何?“他問道。當然,我充滿詩意地談論了學生們的成就。他禮貌地微笑着點頭,然後澄清道:“我是問,你的寫作進展如何?“不知怎的,我從未想過自己可以成為創作者,而不僅僅是推動者。
我這個無根漂泊的異類,又能説些什麼呢?
然而那個温和的代詞——你的文字——深深震撼了我。我意識到,雖然我無法權威地回答所有問題,但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提出這些問題。但首先,我需要找到自己的聲音。
就像我生命中的其他一切,我的聲音也無法被簡單地歸類。正如我混雜着阿德萊德-戴維斯-渥太華-多倫多-白沙瓦-曼塞赫拉-卡拉奇口音的聲音,它既非純粹的巴基斯坦,也非完全非巴基斯坦。我不太確定我的祖國在哪裏,但作為一名歸國的巴基斯坦人,我佔據着一個既擁有內部視角,又帶着外來者天真好奇與熱忱的空間。有了這樣的視角,我決心抵制將巴基斯坦描繪成落後社會的敍事——這種敍事作為局外人我聽得太多了。
在2019年夏天那些瘋狂的深夜谷歌搜索中,偶然的關鍵詞組合讓我找到了真正想寫的內容。我想要一個"為什麼”。不是"為何現在”,不是"為何不”,而是一個純粹的"為什麼”。
在給頂級媒體知名編輯們發過許多令人尷尬的冷郵件後,我開始寫作。最初幾篇"真正"的作品探索了我們對蔬菜煎餅的代際痴迷,以及卡拉奇梅蒙社區精於理財的奧秘。新聞業新手的早期作品返還時,紅色修訂痕跡比原文還多,我衷心感謝所有指導過我的編輯們。
我的許多作品都圍繞着身邊人認為平凡瑣碎、而我卻視若珍寶的事物。這些故事最終都回歸到一個偽裝成微小細節的宏大存在主義主題:為什麼我們喜歡粗糖,為什麼我們依賴家庭偏方,為什麼洗衣工會被妖魔化,或是為什麼我們會説因沙安拉。我相信在巴基斯坦的生活讓我發現了文化中鮮活卻未被討論的切面,但若我在此長大,或許會將這些現象視為理所當然,從而鈍化了對它們真正奇蹟的感知。
我可能永遠不會追問為什麼。
作為母親、教師、妻子、作家、移民與前移民的多重身份,我並未讓這些看似衝突的角色割裂自我,而是任其交織成一張和諧——儘管拼湊——的織錦。這幅織錦存在於國家區號之外。
漸漸地,我開始自如地探索超越地域限制的議題,比如休閒為何令人焦慮,或是攀比型家長如何彌補自身不安。我有幸為加利福尼亞的STEMTaught學校設計課程,同時為倫敦的印度藝術文化傳承基金會Darbar撰寫內容。這段旅程並不輕鬆,但我發現只要允許,生命中某個領域的耕耘總能在另一處綻放異彩。正是那種必須按特定順序攀登階梯、非此即彼的思維定式,讓我們在出發前就註定了失敗。
今天,我在思考如何讓教學世界與文字世界和諧共存的未來可能。我夢想有一天能享有靜心寫作的奢侈時光。我仍會突然陷入自我懷疑,強烈的冒名頂替綜合徵讓我將職業成就歸為僥倖——“不過是運氣好趕上了”,我更常這樣説服自己:“作為有色人種穆斯林女性,我只是個漂亮的統計數據標籤。“但在疑慮的陰影間,逐漸閃現出越來越頻繁的自信微光。
每當接到不以"巴基斯坦人阿伊莎"為賣點的約稿,我對自身能力的信心就增長一分。或許有一天,我能以"純粹"的阿伊莎身份立足——“純粹"地寫作。剛好夠美國,剛好夠巴基斯坦。選項C。
阿伊莎·伊姆提亞茲是常駐巴基斯坦的教師、記者,同時也是一位妻子和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