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明“It Girl”》書評：慾望的作者 - 《華爾街日報》

克拉拉·鮑與埃莉諾·格林在1927年電影《它》的宣傳照中。圖片來源：瑪格麗特·赫裏克圖書館，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埃莉諾·格林將"它"作為性的委婉説法，她是希拉里·A·哈萊特這本可讀性強且研究深入的《發明"它"女孩：埃莉諾·格林如何創造現代浪漫並征服早期好萊塢》中豐富多彩的主題。用作者的話説，這是"一部關於一位非傳統英國女性的非傳統傳記"。

儘管格林如今可能不是家喻户曉的名字，但可以在1927年的電影《它》中看到她，這部電影是她為無聲電影明星克拉拉·鮑創作的。在電影中，格林挽着一位穿燕尾服的護送者的手臂，從巨大的樓梯上莊嚴地走下來，向大眾（通過字幕卡）解釋"它"是"你身上給人印象並非全然冷漠的東西"。好萊塢認為格林的意思是"你身上能帶來金錢的東西"，並接受了她的概念。（並非所有人都印象深刻。有人打趣説"埃莉諾漏掉了’sh’。"）

“它"成為一種社會現象，如今格林主要因她巧妙利用這個詞來利用她那個時代廣告主導的無稽之談而被記住。哈萊特女士以恰到好處的幽默寫作，優雅地恢復了格林的尊嚴，定義了她的智慧，並講述了她非凡一生的完整故事。她讓埃莉諾·格林變得重要。

埃莉諾·薩瑟蘭——總是被稱為內爾——在加拿大和澤西海峽島長大。為了擺脱孤獨的無聊，她成了一個熱心的讀者，夢想着冒險。像她那個階級的大多數女性一樣，她被期望為財富而結婚，主持家務，進行社交娛樂，並生下可以保證繼承丈夫土地和頭銜的兒子。因此，內爾於1885年逃離了內陸，搬到倫敦與已婚的姐姐同住，並於1892年，27歲時，嫁給了小克萊頓·格林，一位地主鄉紳的成員。就這樣，內爾完成了她作為女性的命運，但並未逃脱她的厭倦。

在她第一次懷孕期間，她開始為一家省級社交雜誌撰寫每週時尚專欄。她那些充滿八卦色彩的報道大受歡迎，這激發她創作了一系列由一位初入社交界的少女寫給母親的信件。1900年出版的《伊麗莎白的拜訪》以機智敏鋭的筆觸觀察英國社交圈，成為英美兩地的暢銷書。職業作家埃莉諾·格林由此誕生。

當格林那不可靠（且冷漠）的丈夫因酗酒和賭博揮霍家財時，格林發現原本作為消遣的寫作必須成為謀生手段。她繼續創作，並於1907年出版了令她聲名鵲起（或者説臭名昭著）的《三週》。該書巧妙利用了當時"對東方情色意象的追捧”，講述一位神秘的斯拉夫女王隱姓埋名（這類故事的老套路）教導年輕男子如何以女性期望的方式做愛。

《三週》引發軒然大波，格林因其大膽的情色描寫遭受抨擊。聰明的她以43歲賢妻良母的形象作為掩護——作為兩個女兒的母親，英國紳士的妻子，埃塞克斯郡體面宅邸的女主人——繼續堅持寫作。這位紅髮綠眸、風格獨具的美人昂首邁入世界，在"大眾文化的源頭佔據了她應有的地位"。

格林的人生很快呈現出"變色龍"般的傳奇色彩。她現身倫敦劇院，躺在虎皮地毯上扮演自己筆下《三週》的女主角；接着又出現在紐約，與好友馬克·吐温優雅周旋；一戰期間作為戰地記者，她坐在凡爾賽宮的鏡廳見證條約簽署。巴黎、開羅、西班牙…她的身影無處不在，永遠光彩照人。

20世紀20年代，像埃莉諾·格林這樣光彩照人的環球旅行者只有一個歸宿：好萊塢——這個充滿性、交易與人設的國度。當格林抵達時，這座城邦早已開始定義女性情慾。若要説哈麗特女士這部傑作有何瑕疵，那就是她未能充分認可好萊塢早已賦予女性掙脱束縛、自由追逐夢想的空間。不過哈麗特女士清晰界定了格林帶來的革新：將銀幕外的女性情慾視為超越夢幻的真實存在。

格林最成功的創舉是發明了"它"概念，最初以連載形式發表於《時尚》雜誌。這個萬能定義從純真的"自信"延伸到神秘的"奇異魅力"，最終直白表述為"性感吸引力"。她在克拉拉·鮑身上找到了最佳詮釋——這位後來成為"它女郎"化身的演員。

兩位紅髮女郎的從影之路截然不同：1920年格林以成熟作家身份入行，迅速成為瑪麗·碧克馥和卓別林的摯友，更成為斯旺森與瓦倫蒂諾的伯樂；而1921年鮑通過雜誌選秀出道，從1922年兩部影片起步，歷經平庸角色，最終在1925-1926年以22部作品完成艱難蜕變。

到1927年電影《它》上映時——該片特別呈現了格琳的親自出鏡——克拉拉·鮑已功成名就。她成為了"摩登女郎"的化身，這一逃避現實的形象象徵着傳統女孩向更自由、更性感方向的蜕變。這場裙襬上升、道德下降的變革浪潮，將格琳與鮑緊密聯結為挑戰傳統的雙姝。一張兩人的合影中，格琳保持着優雅的貴族姿態，露出蒙娜麗莎式的得體微笑；而鮑則盡顯魅惑風情，彷彿隨時準備奔赴盛宴，她的性感魅力幾乎要躍出紙面。這幅畫面恰似格琳夫人與她本我——克拉拉·鮑的生動寫照。

哈利特女士將格琳在好萊塢的歲月定義為她人生的第三幕。當格琳最終離開電影界時，並非因為她在男性主導的世界中舉步維艱。哈利特指出默片時代"堪稱美國主要產業中性別隔離最輕微的領域"。但格琳樹敵頗多，反對者視她為企圖欺詐美國鄉巴佬的勢利眼。1943年78歲離世時，這位向世界證明"並非所有女性故事都由男性書寫"的先鋒女性，在鋪滿虎皮的倫敦公寓裏安詳走完了人生旅程。

哈利特女士在格琳身上發掘出一個重要敍事。作者稱其為"超越時代的女性"，通過追溯其自我解放歷程，提供了豐富的歷史社會語境。值得欣慰的是，格琳的結局並非悲劇——她晚年生活優渥，在倫敦公寓與虎皮為伴，安度餘生。

貝辛格女士與薩姆·沃森合著的新作《好萊塢口述歷史》將於十一月出版。

出現在2022年8月13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它’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