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美國政治敍事需要重啓
Lance Morrow
在一個版本中,喬·拜登的香蕉共和國暴徒們闖入一位清白無辜的前總統家中,翻遍他妻子的衣櫥。而在另一個版本中,梅里克·加蘭長期忍辱負重的司法部代表們造訪海湖莊園,試圖取回唐納德·特朗普從白宮竊取的絕密核密碼——毫無疑問,他意圖像邪惡博士那樣勒索全世界。
我們已對媒體的羅生門效應習以為常,這一術語源自黑澤明1950年的電影,該片對一位武士之死提供了相互矛盾的敍述。那麼這次觀眾該相信哪位證人的證詞呢?MSNBC?福克斯新聞?總有人在説謊。
可以説,美國人早已開始懷念現實。他們在光怪陸離的敍事迷宮中摸索真相。左派的主旋律(大致如此):橙衣人是白人至上主義的紅心皇后。右派的最愛:在左派諸多怪誕的領域裏,男人可以是女人,女人也可以是男人——隨心所欲。男人能生孩子,而女人可能根本不存在。美國政治文化敍事的形而上學已進入元層面,這意味着它們將最新技術(萬億塊屏幕)與江湖騙子、極權主義者、知識分子和有線電視新聞製作人最古老的障眼法相結合。
自希羅多德時代以來,歷史的塑造更多依賴於半真半假、謠言、徹頭徹尾的謊言、意識形態、白日夢和狂熱的誤解,而非事實。這些敍事能量編織成故事情節——自我神話和道德劇。任何試圖理解美國危機的人都應思考講故事給人們帶來的麻煩。
思考那些引發美國內戰的各種敍事。南方有其自身的故事,一種對其正義性的堅定信念,這種信念強烈到足以讓邦聯各州投入一場戰爭,最終使他們的種植園化為灰燼、經濟崩潰。傑斐遜·戴維斯不斷重申南方人民必須自由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和其他奴隸主聲稱他們在"捍衞自由"——而他們對此深信不疑。
因此最具影響力的敍事線索可能與真相存在驚人的背離。亞伯拉罕·林肯的敍事將戴維斯的説法徹底顛覆。雙方的敍事如此針鋒相對,以至於整個國家陷入劇烈動盪,最終博雷加德將軍不得不炮擊薩姆特堡。
但一個時代的英雄敍事可能在下一個時代釀成禍患。1960年代初民權運動的敍事在塑造美國道德、政治和文化戲劇方面具有強大影響力,不僅在60年代,更在其後半個世紀的演變中持續發酵。
早期民權運動(這個英雄故事最終以小馬丁·路德·金遇害的殉道達到高潮)恰逢電視新聞——這種強大的新型敍事媒介——開始在全美範圍內重構民眾良知,將新聞業轉變為道德普世化的傳播載體。
幾乎每家每户都架着兔耳天線。電視新聞敏鋭把握住這些歷史素材:肯尼迪家族及其上鏡的卡米洛特王朝、(短暫而)駭人的古巴導彈危機、達拉斯刺殺事件——與此同時在南方腹地持續上演着警犬、消防水龍、教堂爆炸案,以及白人種族主義者對着試圖進入公立學校的勇敢卻驚恐的黑人兒童咆哮的戲劇性場面。當地白人將"自由乘車者"打得頭破血流,或殺害任何膚色的年輕理想主義者。
那場民權道德劇,其故事情節明確而正義,其效果幾乎好得過頭。它呈現了一場原型之間的巨大沖突。敍事者們一致認定,好人屬於一類——心地純潔、無私的精英、聖徒和殉道者,他們在政治上都是高尚的左派,很快,在越南戰爭時期,組成了反對那場不幸戰爭的異議大軍。壞人則代表另一類:他們是鄉巴佬、偏執狂和白人至上主義者。隨着時間的推移,在左派眼中,他們成了特朗普先生的追隨者。敍事者們粗糙但有力的版本聲稱,那個時代的惡棍經過幾代人的演變,變成了MAGA國度的可悲之人。
這種刻板印象代表了不公正、不準確的敍事,冤枉了大約一半的美國人。要當心。還有更深層的問題在起作用:這是人性和敍事的一個真相,你可能在講述和複述一個故事時,在現實中召喚出你剛才只是想象的那個惡魔。例如,左派可能會無意識地設法讓自己變得像塔克·卡爾森所希望的那樣可怕和可笑。同樣的事情也可能在另一個方向上發生。奇怪的是,這種情況是如何發生的——一種致命的願望實現。當一個國家被其敍事的誇張所主宰時,它可能就註定要滅亡。
更新原型。拋棄偽善。一個國家可能會因為沉溺於其過時的前提和自滿、自以為是的自我敍事而毀滅。
莫羅先生是倫理與公共政策中心的高級研究員。他的新書《打字機的噪音:回憶新聞業》將於明年一月出版。
插圖:大衞·克萊因刊登於2022年8月15日印刷版,標題為《美國政治敍事需要重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