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導體騙局》——《華爾街日報》
Andy Kessler
拜登總統上週簽署了價值2800億美元的《芯片與科學法案》（又稱CHIPS+法案），旨在補貼國內半導體生產並緩解短缺問題。這是個重大錯誤。此前中國為報復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訪台，宣佈對台灣出口天然砂實施禁令。沙子！
半導體本不該出現短缺。半導體芯片是通過熔鍊沙子並切割成薄片進行加工製成的。短缺？去海灘挖沙就是了。然而短缺仍時有發生，儘管當前危機已近尾聲。
砸錢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確實，加工這些晶圓需要企業投入數十億美元建造晶圓廠，購置昂貴的超精密設備——這些設備的最新技術壽命可能只有五年。企業還需持續投入光刻、離子注入、退火、濺射和拋光工藝，不斷調試以提高良品率。在半導體制造中，一粒微塵堪比撞擊城市的小行星，一個瑕疵就能毀掉數月心血。英特爾創始人安迪·格魯夫曾向我講述過一個故事：有人不慎將墨水濺入晶圓廠的超純水系統，工程師們驚慌失措，但詭異的是良品率反而提升了。芯片製造更像是藝術而非科學，它不僅是沙子加資本的遊戲，智慧才是關鍵因素。
我曾參觀過通用汽車在俄亥俄州代頓市建立的晶圓廠，當時通用汽車決定自主生產芯片。當發現無法生產出任何可用芯片時，通用震驚不已——所有工序都失效了。最終發現是員工用來夾取晶圓的鑷子揚起了污染物。
1990年代初在台北，我會見了新成立的代工廠台灣積體電路製造公司（台積電）創始人張忠謀。他自豪地向我展示了他們的晶圓封閉載具，無需使用鑷子。台積電就是這樣起步的。
一種新的"無晶圓廠"半導體模式應運而生。公司無需自建晶圓廠，可以在加州設計芯片，在台灣製造，在菲律賓或印尼封裝。當然，那些擁有昂貴設施的公司提出了抗議。超微半導體創始人傑裏·桑德斯宣稱"真男人要有晶圓廠"。但如今，超微半導體也採用了無晶圓廠模式——其處理器由台灣台積電代工——市值已超過英特爾。這真是令人驚歎。
英特爾憑藉奔騰微處理器的鉅額利潤，可以在先進晶圓廠上投入比競爭對手更多的資金，但創新最終被可預測性所取代。英特爾會讓一個晶圓廠運轉起來，然後"完全複製"新的標準化晶圓廠。對於更小的製程尺寸，英特爾考察了荷蘭ASML公司的新型極紫外光刻技術，認為其成本過高且風險太大。而台積電則擁抱極紫外光刻技術並取得了成功，特別是在移動設備低功耗芯片領域。現在台積電在晶圓廠上的投入可以超過任何公司。
隨着《芯片+法案》為芯片製造商提供高達520億美元的補貼和税收抵免，國會似乎在宣告：真正的國家要有晶圓廠。該法案還撥款10億美元用於碳清除——這很奇怪，因為芯片是用硅製造的。更糟的是，美國正在獎勵剛剛宣佈災難性季度業績、在台積電和三星之後排名第三的英特爾。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就連商務部長吉娜·雷蒙多也承認，這部1054頁的法律"附帶了許多條件"。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布萊恩·迪斯支持指令型產業政策：“問題應該從’我們為什麼要推行產業戰略？‘轉變為’我們如何成功推行產業戰略？’“這與蘇聯或中國的五年計劃一樣錯誤。產業政策終將導致災難。日本通商產業省曾對該國半導體行業進行微觀管理，最終導致其衰落。如今全球前十的半導體公司中沒有一家來自日本。由於中國無法獲得阿斯麥的極紫外光刻設備，其在先進芯片領域進展甚微。
是的，我們需要本土供應先進芯片以防中國入侵台灣。但補貼是錯誤的做法。補助金分配幾乎總是基於對政客有利的考量，而非健全的經濟學原理。資金最終往往流向搖擺州。你瞧，英特爾正在俄亥俄州和亞利桑那州這些地方建造新工廠。關於補貼問題，埃隆·馬斯克在《華爾街日報》CEO理事會峯會上（是的，很虛偽地）表示：“乾脆全部取消。”
相反，美國可以讓供應商為軍方、情報機構等大量訂購芯片。他們甚至可以預付款。硅谷最初就是建立在為洲際導彈和太空計劃訂購晶體管的基礎上。好好商量的話，也許蘋果和字母表公司也會為國產處理器和機器學習芯片預付貨款。
不要讓遊説者來分配資本，因為華爾街總是將施捨視為巨大的負面因素，導致估值降低和私人資本成本上升。上週我指出，芯片是餵養了狂奔40年超級牛市的魔法豆。它們不像豬肉和豆子那樣有效。這是我們一再犯的錯誤。不要“完全複製”糟糕的政策。
喬·拜登總統於8月9日在白宮南草坪簽署《芯片與科學法案》。照片：阿爾·德拉戈/彭博新聞刊登於2022年8月15日印刷版，標題為《半導體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