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鼠與黑思想》新專輯《作弊碼》：堅守嘻哈經典——《華爾街日報》樂評

塔裏克·特羅特（藝名Black Thought）與布萊恩·約瑟夫·伯頓（藝名Danger Mouse）攝影：舍文·萊內茲自上世紀90年代初首次發行唱片以來，The Roots樂隊在嘻哈界一直是個獨特的存在——這是一支在以DJ和採樣為基礎的流派中真正演奏樂器的樂隊，而通常被視為樂隊靈魂人物的竟是鼓手阿米爾·“Questlove”·湯普森。更不用説過去13年裏，Roots還同時擔任吉米·法倫《深夜秀》和《今夜秀》的駐場樂隊。這使得Roots主唱塔裏克·特羅特（即説唱歌手Black Thought）成為嘻哈史上的標誌性人物。數十年來，他一直是該流派最知名樂隊的聲音擔當，並參與過數十首其他藝人的作品。但直到50歲時，他的個人作品仍只佔其藝術生涯的一小部分，僅包含兩張EP和2020年的一張LP。

現年45歲的製作人Danger Mouse（本名布萊恩·約瑟夫·伯頓）的職業生涯始於嘻哈音樂。在90年代末至00年代初發行幾張鮮為人知的混音帶後，他於2004年憑藉《灰色專輯》引發巨大反響——這張未經授權的混音作品將Jay-Z的《黑色專輯》與披頭士1968年同名專輯（俗稱"白色專輯"）的採樣進行融合。該專輯迅速引發轟動，此後伯頓的錄音檔期便排得滿滿當當。儘管過去15年間他零星為説唱歌手製作過單曲，但其主要精力始終放在另類搖滾領域，包括與The Shins樂隊主唱詹姆斯·默瑟組建的Broken Bells樂隊。考慮到兩人曲折的藝術軌跡——一位是説唱歌手轉型獨立藝人，另一位是長期遠離嘻哈後重新迴歸的錄音室魔法師——Black Thought與Danger Mouse聯手打造的全新佳作《作弊代碼》（BMG發行）的誕生，本身就充滿詩意。

在《作弊代碼》中，危險鼠採用了老派的節拍製作手法，將原創與借鑑的音樂片段提煉成令人着迷且難忘的循環旋律。這些製作顯然是專為突出歌手歌詞而設計的框架——若僅聽這張專輯的器樂版會顯得乏味——而"黑色思想"則充分利用了賦予他的空間，用其標誌性的密集且精湛的文字遊戲填滿了每一寸空白。説到這個，你或許需要備好歌詞本。“黑色思想"以極快的速度穿梭於他的觀察與旁白之間，細節很容易被忽略——每當你以為跟上了他的節奏，他又轉向了新的內容。但他押韻的音樂性，加上危險鼠充滿活力、浸透靈魂的背景音樂，即使你未能捕捉每個典故，這張唱片依然引人入勝。

專輯前半段的《最黑暗的部分》以明亮的鋼琴旋律、翻滾的鼓點和和聲為特色，這些和聲聽起來像是採樣而來，但實際上部分由芝加哥説唱歌手Kid Sister獻聲。在這嘈雜的節拍上，“黑色思想"唱道：“我就像地下鋼琴旁的塞隆尼斯/身着迷彩，手榴彈、槍支和彈藥。“這是一個喚起聯想的對句，但如果你熟悉塞隆尼斯·孟克1968年專輯《地下》的封面——展示這位鋼琴家坐在地下空間的樂器前，周圍環繞着説唱歌手所描述的戰爭裝備——這種感覺會更加強烈。整張專輯的意象生動而震撼。在《接近成名》中，“黑色思想"告誡競爭對手"別想着挑戰/我像放大的鹵素燈一樣讓説唱歌手失明”，而他演繹這句歌詞的方式，幾乎能讓你感受到視網膜的灼燒感。

多首歌曲收錄了曾與Danger Mouse合作藝人的獻聲。在第七支曲目《Aquamarine》中，歌手Michael Kiwanuka——其2019年優秀專輯《Mr. Burton》由Danger Mouse聯合制作——貢獻了一段混響飽滿的副歌，緊縮的音頻處理使其嗓音宛如從黑膠唱片中提取的數十年前節奏藍調。在此背景下，Black Thought用"生物老師説我們曾是變形蟲/社區牧師説我們源自以太"這樣的詞句思索生命奧秘。

在迷幻曲風《Belize》》中，2020年去世的地下説唱奇才MF Doom獻上了更為苦樂參半的客串。這段在類似輕音樂管絃採樣伴奏下的説唱，延續了他標誌性的超現實幽默風格，與Black Thought的凝練鋒芒相得益彰。更具攻擊性的《Strangers》以汩汩風琴與重擊鼓點構建出隆隆律動，A$AP Rocky與Run the Jewels組合的El-P、Killer Mike貢獻了犀利韻腳。

儘管所有客串都渾然天成，這張專輯的核心仍是兩位主創。這既是他們藝術生命力的證明，也佐證了嘻哈音樂家亦能隨歲月精進。Danger Mouse在採訪中坦言刻意迴避追逐潮流，《Cheat Codes》中幾乎聽不出與25年前説唱專輯的時代隔閡——考慮到該流派的飛速演變，這尤為難得。但正是兩位藝術家對自我風格的篤定，賦予了專輯更強衝擊力。在尾聲曲《Saltwater》中，Black Thought設想自己古稀之年仍掌控麥克風：“七十多歲依舊顛覆常規”，他渾厚的聲線如此宣告，而據此表現，我毫不懷疑他能做到。

理查森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搖滾與流行樂評人。在Twitter上關注他@MarkRichardson。

刊載於2022年8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危險老鼠與黑思想保持經典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