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提振經濟措施力度不及以往——《華爾街日報》

香港——過去二十年間，中國已讓全球企業和市場習慣於預期政府會在經濟放緩的任何跡象出現時進行大規模支出。如今，隨着經濟增長乏力，北京方面在提振其疲弱經濟方面僅採取了一些小步驟。

週一，中國央行下調了兩項關鍵利率，最新經濟數據顯示7月份一系列經濟活動放緩。與美國不同，中國的利率影響有限，經濟學家表示此舉可能對鼓勵家庭和企業進一步借貸作用不大。

在中共即將召開的一次會議之前，這個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正面臨逆風，預計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將在會上打破近期慣例，尋求第三個任期。

中國的清零政策正在抑制國內消費。負債累累的開發商未完工房產引發的房貸斷供潮，使房地產行業陷入更深的困境。即使利率略有下降，私營企業對新貸款的興趣也不大，而最大的借款方國有企業對信貸條件的變化不太敏感。

儘管經濟學家表示未來幾個月可能會進一步降息，但很少有人預計政府會像過去應對經濟放緩時那樣，通過大規模新增官方支出推出大規模刺激措施。

北京熟悉的刺激經濟方案帶來的效益已不如從前。圖片來源：mark r cristino/Shutterstock為應對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北京推出了逾4萬億元人民幣的刺激支出，按當時匯率計算約合5860億美元，相當於其GDP的近13%。根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數據，以相對值衡量，這一規模約為美國刺激力度的三倍。

在上個月的一次會議上，中國共產黨的最高決策機構並未如部分人士預期的那樣宣佈新的刺激措施。相反，官員們實際上承認了經濟面臨巨大的下行壓力，並放棄了全年5.5%的增長目標。

經濟學家表示，中國領導人此次未推出更有力的刺激措施，部分原因在於北京方面更加敏鋭地意識到，通過大舉借貸投資基礎設施來支撐經濟的傳統做法具有不可持續性。

投資諮詢公司Seafarer Capital Partners LLC的中國研究主管Nicholas Borst表示：“中國目前面臨一些真正的財政約束，而2008年時並不存在這些約束。整體經濟的負債水平比那時高得多。”

中國的清零政策抑制了國內消費。圖片來源：mark r cristino/Shutterstock上海市場的封鎖打擊了消費品行業。圖片來源：Qilai Shen/Bloomberg News根據他的研究，截至12月，中國政府債務總額（包括中央和地方政府）估計達到GDP的120%左右，高於2014年的60%。更重要的是，其他形式的政府債務，包括地方政府的表外借款，增長迅速，幾乎是中央政府顯性債務的五倍。

在中國，刺激經濟的負擔傳統上主要落在地方政府身上，今年由於土地出讓金枯竭和疫情干擾下税收驟減，地方財政壓力進一步加劇。

北京不願更積極刺激增長的另一個可能原因是，中國熟悉的刺激經濟配方帶來的效益已不如從前。

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經濟學家的研究，與2008年金融危機相比，2015年需要三倍的信貸才能產生額外的經濟增長。由於中國已經建設了太多項目，其目標工程往往帶有環保考量，與過去的高速公路、鐵路和新商業區建設相比，這些項目佔地面積更小，創造的就業機會也更少。

中國7月數據中明顯顯示出基礎設施支出向更廣泛概念推進的跡象，其中環保項目（如水利工程）的基礎設施投資增長最為強勁。據瑞銀集團數據顯示，這類投資同比增速從6月的18%提升至18.4%。而地鐵等項目的投資增長相對平緩，交通運輸領域支出增速從上期的1.2%升至2.1%。

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肩負着提振經濟的重任。圖片來源：張玲/祖瑪通訊社儘管中國近幾十年建設的基礎設施推動了國家現代化進程並創造了大量就業，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指出，此類支出尚未匹配能增強居民消費信心的配套投入。IMF中國代表團副團長康仲植本週表示：“我們期待看到更有力的財政支持，並明顯轉向以家庭為對象的支持措施，以此提振私人消費。”

IMF建議中國採取提高退休人員及失業者福利等措施來強化社會保障網，並指出可通過央行已研發但尚未正式推出的數字人民幣擴大對個人的直接現金轉移支付規模。

中國面臨的另一個問題是，北京當前採取的任何刺激措施的效果都可能被嚴格的疫情防控政策削弱，這些政策已經重創了企業和消費者信心。

“只要動態清零政策不變，要重振消費或私營部門信心就非常具有挑戰性，”牛津經濟研究院經濟學家胡東安表示。“經濟可能會陷入長期低迷，”他補充道。該研究機構在8月初將中國全年增長預期從4%下調至3.2%。

中國經濟放緩正在全球範圍內產生連鎖反應。圖片來源：jade gao/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一些經濟學家表示，缺乏更有力的措施來支持房地產市場，可能也反映出今秋中共二十大前的政治僵局，因為官員們不願採取可能被視為違背習近平主席降低總體負債率和遏制房地產投機優先事項的措施。

在最樂觀的情況下，房地產市場的刺激措施或債務重組方案可能最早要到11月下旬才會出台，許多官員在等待觀察二十大的結果，法國興業銀行的經濟學家在週一給客户的一份報告中寫道。

與此同時，中國經濟增長放緩正在全球範圍內產生連鎖反應。中國對修建橋樑和公寓的需求減弱，拖累了全球金屬和石油價格。在中國週一公佈疲弱的經濟數據後，布倫特原油期貨下跌逾5%，銅價下跌2.5%。

依賴中國龐大消費市場的全球企業也感受到了壓力。日本化妝品品牌資生堂的首席執行官藤原健太郎上週告訴投資者，過去十年的增長得益於電子商務的支持，而穩定的就業和不斷增長的收入，尤其是年輕人的消費能力，為其提供了支撐。他説，如今消費者更傾向於省錢。

“中國的變化如此劇烈，”根據他的講話記錄，他這樣説道。

上海市場的封鎖對消費品行業造成了廣泛影響，相機制造商尼康本月表示，最近一段時間的銷售停滯不前，而阿迪達斯報告稱大中華區銷售額下降了35%。這家運動服裝公司的首席財務官哈姆·奧爾邁耶預測，全年銷售額將出現兩位數下滑。

“我們不再預期中國市場的銷售會在下半年復甦，”他説。

聯繫謝亦凡（Stella Yifan Xie），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詹姆斯·T·阿雷迪（James T. Areddy），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8月17日印刷版，標題為《北京轉變策略以刺激疲軟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