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我喜歡你的鞋'：職場中女性間的恭維猶如雷區"

在《投行風雲》中，初級銀行家雅絲敏（左）稱讚其導師塞萊斯特（右），由此開啓了一段非傳統的職場關係。圖片來源：西蒙·裏奇韋/HBO職場中的讚美，尤其是關於外表的讚美，可能暗藏玄機。在HBO Max倫敦金融題材劇《投行風雲》第二季中，當初出茅廬的銀行家雅絲敏對她新結識的精緻導師塞萊斯特説"不得不説，我太愛你的鞋了"時，這遠不止是對上司鑲鑽普拉達高跟鞋的欣賞，更是一種深切渴望的表達。

但這種渴望究竟是想獲得塞萊斯特的職業認可，還是想引誘她，抑或是想成為她？

在不劇透的前提下，答案是以上皆是。雅絲敏這句簡單的評價在劇中打開了職場禮儀與行為得體的潘多拉魔盒：該劇主創之一米基·唐恩向我透露，這個場景意在傳遞"巨大風險"。另一位主創康拉德·凱補充道：“我認為這是越界的……讚美，尤其在這種情境下，是非常不專業的行為。”

這個場景揭示了職場中女性讚美其他女性衣着外貌的內在複雜性。雖然對鞋子、包包或髮型的隨意讚美可能是女性社交行為的基礎，但在職場中可能充滿風險——尤其是在權力不對等的情況下，或是在求職面試等正式場合。

紐約高管教練南希·哈爾彭表示，她發現"由於這種建立聯繫和姐妹情誼的慾望、習慣及天然社交屬性，女性更難將關係維持在純粹的業務層面"。她進一步指出，“男性對女性的讚美可能陷入性騷擾的潛在泥沼，而女性對女性的讚美則會強加本不存在的閨蜜關係假設”。當然，性騷擾可能發生在任何性別之間，所有工作場所都明令禁止。但對他人外表的評價往往處於可接受性的灰色地帶，當發生在女性之間時尤其如此。

亞絲敏穿着由導師贈送的、令人豔羨的普拉達水晶高跟鞋。圖片來源：西蒙·裏奇韋/HBO觀看《投行風雲》這一幕時，我因感同身受而尷尬不已。職業生涯初期，我和亞絲敏一樣，在面試時緊張地對那位威嚴冷靜的女面試官脱口而出"我很喜歡您的裙子"。結果可想而知——這絕非明智之舉。我確實欣賞她的着裝，但那不是社交場合，焦點本應是我的簡歷而非她的衣着。

曾任職投行後轉戰電視界的唐氏與凱氏，通過精微細節（桌角散落的網球、積家月相腕錶）生動勾勒職場權力生態。在HBO Max周播的第二季中，劇集深入剖析後疫情時代職場關係、金融業震盪與代際衝突，更犀利呈現高壓力環境下女性間的複雜互動。

亞絲敏與塞萊斯特的簡短交鋒意味深長。十年前供職摩根士丹利的凱先生指出：“在投行討論對方穿着曾是大忌。“羅斯柴爾德銀行出身的唐先生認為性別因素使情況更復雜：“這種女性化表達在交易大廳會被視為越界。“他表示在其從業時期，女性間關於衣着的讚美會被視作工作分心的表現。

然而，凱先生表示：“我們寫這句話的初衷是為了展現他們建立情感紐帶的過程。”

通過讚美建立聯繫是人類的本能。社會研究者、《公園大道的靈長類》作者温斯黛·馬丁指出，對於長期被社會規範引導遠離競爭、傾向合作的女性而言，讚美是消解男性霸權的有效解藥。馬丁博士解釋道：“想象職場女性稱讚同事的鞋子好看——這相當於用社交結盟對抗男性只在週末籃球賽或高爾夫球局上給哥們派活的行為。她正在通過社交紐帶建立聯盟。“這種策略與倭黑猩猩（黑猩猩近親）的社交方式異曲同工。馬丁博士補充説，雌性倭黑猩猩有時甚至會通過性行為來強化這種聯結。

但倭黑猩猩不需要談判加薪。職場關鍵時刻，對外表的讚美並不合時宜。領導力顧問哈爾彭女士強調：“當你在處理股價暴跌之類的危機時，突然來句’我喜歡你的髮型’會顯得極其不合時宜。“她總結道：“若能找到其他建立聯結的方式會更好。”

紐約生活與職場教練莉亞·懷斯曼·芬克表示，她確實會指導客户通過讚美尋找共同點，尤其是針對鞋子或顏色這類"中性"話題。但她同樣建議人們應該挑戰自我，“拓展思維尋找更有深度的聯結點”。她指出，建立更具實質內容的聯結"能讓人際關係更快升温”。

《投行風雲》的主角哈珀，作為雅斯敏的陪襯，在劇集開篇説道：“我只希望人們根據我的能力來評判我。”這句話暴露了她的天真；沒有哪個地方是純粹的精英制度。我們評價彼此不僅基於能力，還看外貌、談吐和穿着。

或許這個故事的寓意是：別在吃飯的地方顯擺鞋子。

刊載於2022年8月22日印刷版，標題為《“我愛你的鞋”——但別穿到職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