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羅斯，極右翼民族主義者罕見批評克里姆林宮的戰爭行動——《華爾街日報》

在俄羅斯，民族主義人士和親戰博主紛紛就俄軍在烏克蘭戰爭中的失利與失誤向克里姆林宮發起抨擊。他們的言論與克里姆林宮宣揚的版本相矛盾，後者一直壓制對俄方戰況的負面報道。

在Telegram頻道上，那些總體上支持俄羅斯對烏軍事行動的批評者正指責俄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的政府未做好充分戰備、導致不必要的高傷亡率以及進攻節奏遲緩。

“當克里姆林宮還在慢吞吞地嚼着陳詞濫調時，我們‘尊敬的’烏克蘭夥伴正有條不紊地摧毀所有能觸及的目標。”極右翼民族主義者伊戈爾·吉爾金在7月烏軍使用美製武器打擊俄軍目標後寫道。“俄軍在烏克蘭的戰略失敗顯而易見。”他本月早些時候表示。

本週早些時候，俄羅斯國防部長謝爾蓋·紹伊古與俄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共同現身某軍事論壇。圖片來源：Kremlin Pool/Zuma Press吉爾金曾於2014年指揮親俄分裂勢力試圖從烏克蘭手中奪取頓巴斯地區，如今成為對俄軍作戰表現最尖鋭的批評者之一。

分析人士指出，這些聲音——許多都在敦促克里姆林宮對烏克蘭採取更強硬手段——可能為普京迄今一直迴避的軍事動員奠定基礎。

“許多評論員抱怨俄羅斯政府行動不夠徹底，“外交政策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羅伯·李表示，“如果普京決定升級戰爭，他們將予以支持並樂見其成。在這方面，他們對政府是有利用價值的。”

“普京可能意識到有些重大軍事失敗無法否認，“李先生説，“必須為此找到宣泄口。只要矛頭指向軍方領導層而非政治領導層，或許就無大礙。”

據俄羅斯官方媒體報道，普京六月份曾與軍事記者舉行閉門會議。

克里姆林宮未就置評請求作出回應。

這些主戰派批評者並不遵循官方宣稱的"特別軍事行動按計劃推進"的路線。他們直呼這場衝突為"戰爭"而非克里姆林宮要求的"特別軍事行動”，並嘲諷俄羅斯國防部的一些搪塞之詞。

本月早些時候，當爆炸震動克里米亞某空軍基地後——該地區是俄羅斯2014年非法吞併的烏克蘭領土——俄國防部聲稱是彈藥自爆，並堅稱基地戰機完好無損且無人員傷亡。

“如果這是火災，那真是奇恥大辱。説正經的，我賭是巡航導彈襲擊，“隨俄軍在烏作戰的軍事記者羅曼·薩蓬科夫寫道。薩蓬科夫未回應置評請求。

克里米亞某空軍基地發生爆炸後，俄羅斯國內一些親俄聲音分享了關於該基地受損程度的信息，儘管俄羅斯政府試圖淡化這一事件。圖片來源：美聯社一個名為“軍事線人”的熱門親俄Telegram頻道發佈了一張空軍基地內被毀飛機的照片，並援引當地官員的報道稱爆炸造成了人員受傷和死亡。

隨後的衞星圖像顯示，基地內的飛機遭受了大面積損壞。

英國國防部表示，爆炸導致八架戰鬥機損毀，但爆炸的最初原因尚不清楚。

俄羅斯極右翼民族主義者伊戈爾·吉爾金是幾位對克里姆林宮在烏克蘭戰爭中的軍事表現提出強烈批評的主戰派人物之一。圖片來源：布倫特·基利克/法新社/蓋蒂圖片社Telegram是俄羅斯人容易接觸到的少數幾個信息空間之一，這些空間提供了關於戰爭的各種觀點。李先生稱，在俄羅斯，智庫和大學的批評性評論受到審查。國家支持的媒體主導了俄羅斯的新聞機構，極少承認俄羅斯的弱點。

“在‘開闊地帶’的兩天戰鬥中，我不可挽回地損失了五名[戰士]，另有七人受傷。就陣亡人數而言，這比在馬裏烏波爾三個月的戰鬥還要多，”頓巴斯資深指揮官亞歷山大·霍達科夫斯基本月早些時候在他的Telegram頻道上寫道。該帖子獲得了超過200萬的瀏覽量。

俄羅斯國防部在3月份表示，已有1,351名俄羅斯士兵在衝突中喪生，此後未再公佈更新數據。五角大樓認為，多達80,000名俄羅斯軍人受傷或陣亡。

5月，烏克蘭武裝部隊成員在烏克蘭哈爾科夫附近對被殺的俄羅斯士兵進行挖掘工作。照片：安德烈·馬裏恩科/美聯社霍達科夫斯基先生表示，高傷亡率帶來的成果卻微乎其微，他指責俄羅斯自上而下的軍事指揮鏈導致決策延遲和所需武器交付受阻。

“因此，我們的進攻受挫，防禦也被打破。這不是主觀因素，而是系統設置方式，”霍達科夫斯基寫道。“很明顯，我們對這次行動的準備工作不如我們希望的那麼充分，”他在7月寫道。

無法聯繫到霍達科夫斯基先生置評。

上個月，在烏克蘭東部頓巴斯地區的俄羅斯進攻陷入停滯後，親戰和親俄評論員的批評聲浪加劇。

親戰派聲音還對烏克蘭開始使用美國提供的多管火箭炮系統（Himars）及其他精確制導武器打擊俄羅斯彈藥庫和指揮中心表示憤慨。

“西方火炮系統以其射程、精度和多種現代化彈藥給我們帶來了不愉快的意外，”俄羅斯國家電視台記者亞歷山大·斯拉德科夫在8月2日的帖文中寫道，他在Telegram上擁有近90萬粉絲。該帖文中他對比了俄烏雙方武器系統的優劣。

斯拉德科夫拒絕置評。

吉爾金先生尤其尖鋭，他曾指責克里姆林宮在2014年對其頓巴斯行動支持不足。

針對烏軍的Himars打擊，吉爾金呼籲嚴懲俄軍高層指揮官，包括國防部長謝爾蓋·紹伊古。他在上月Telegram頻道發佈的視頻中稱，若自己處在普京的位置，“他們很可能不止面臨行刑隊這麼簡單”。他還直接批評普京，這在俄羅斯是極具風險的賭博。

吉爾金表示，為幫助俄羅斯實現目標，他不得不繼續發聲。

吉爾金與其他三人因2014年馬來西亞航空MH17航班在烏東部墜毀致298人遇難事件，被荷蘭法院起訴。他否認所有指控。

據Telegram頻道分析服務Telemetrio數據，吉爾金的Telegram粉絲數已從戰前約1.5萬增至逾43萬。柏林自由大學東歐研究所研究右翼運動的講師兼研究員米哈伊·瓦爾加指出，這位俄羅斯聯邦安全局預備役退役軍官持君主制和帝國主義觀點，是主張俄羅斯向頓巴斯等地區擴張、團結所謂俄羅斯人的民族主義組織"新俄羅斯運動"的領袖。

俄羅斯極右翼民族主義者伊戈爾·吉爾金（圖中）曾批評俄軍在烏克蘭無差別襲擊平民。圖片來源：Dmitry Lovetsky/Associated Press吉爾金還譴責了俄軍在烏克蘭無差別襲擊平民的行為。

這些主戰派聲音為西方分析人士提供了有關戰爭進展的重要信息。

“我們關注他們不僅是因為他們提供了與俄羅斯國防部不同的視角，還因為他們提供了實地拍攝的畫面，”華盛頓戰爭研究所的俄羅斯研究員卡特琳娜·斯捷潘年科表示。她補充説，有時“讀吉爾金的文章感覺就像在讀我自己的評估報告”。

美國企業研究所關鍵威脅項目主任弗雷德里克·W·卡根指出，軍事博主們還為前線士兵發聲，這些士兵可能覺得他們的指揮官沒有回應他們的需求。

Telegram博客Rybar在8月15日發佈了一封據稱來自在烏作戰俄軍的信件，信中抱怨缺乏現代化裝備。這名士兵寫道，大多數部隊配備的裝甲車老舊低質且故障頻發。

分析人士表示，俄羅斯政府似乎只容忍來自親戰博主羣體的批評。儘管新法律禁止詆譭俄羅斯武裝力量，但迄今為止吉爾金和其他軍事博主尚未被審查。普京政府已對數千名反戰批評者提起刑事訴訟。

寫信給Yuliya Chernova，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8月22日的印刷版，標題為《民族主義者抨擊克里姆林宮戰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