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的天然氣威脅是虛張聲勢 - 《華爾街日報》

弗拉基米爾·普京熱衷於以天然氣供應為籌碼，對憂心忡忡且膽戰心驚的歐洲進行勒索。他的把戲是：威脅稱如果歐洲不按他的要求行事，俄羅斯的供氣量將只有40%、20%，甚至可能降為零。各國政府對他的言論戰戰兢兢，卻不去質疑這些威脅是否可信。國際能源署警告稱，普京可能會完全切斷對歐盟的天然氣供應。但這將需要徹底關閉"北溪1號"管道，而每位石油工程師都知道，這對普京來説後果將是災難性的。

在天然氣市場中，集輸系統將天然氣從氣田輸送出來。該系統與管道相連，將天然氣輸送給客户。買賣雙方之間的交易通常受長期合同約束，這些合同確保有足夠的收入用於建設、運營成本和利潤，以滿足管道另一端的市場需求。

俄羅斯國有天然氣公司Gazprom並非投資者所有的營利性企業，這使得傳統經濟分析變得複雜。Gazprom是俄羅斯外交政策的工具。其"北溪"管道通過北部路線向歐盟輸送天然氣。該管道的天然氣來自俄羅斯偏遠的北極地區，包括亞馬爾-涅涅茨。這些天然氣在靠近芬蘭邊境的維堡進入管道，然後流經北海到達德國的格賴夫斯瓦爾德，進入歐盟的分配系統。另一條平行的海底管道"北溪2號"尚未投入使用。

“北溪"管道的年輸送能力為620億立方米。2019年至2021年期間，Gazprom每年通過"北溪"管道輸送約550億立方米的天然氣，並在接近滿負荷的狀態下運行，直到2月24日入侵烏克蘭。

我們尚不清楚2022年北溪管道的實際利用率，但7月下旬其運力維持在40%左右。在7月所謂例行維護後恢復供氣時，輸氣量驟降至設計容量的20%。俄氣公司此前威脅將進一步斷供，8月底果然以維護為由再度暫停輸氣三天。

若該管道在今年剩餘時間保持20%的輸氣量，2022年俄氣通過北溪管道向歐盟輸送的天然氣將約為190億立方米。這些氣源來自過去三年年均產量達550億立方米的天然氣田。

與可通過油輪轉運至其他市場的原油不同，俄氣無法將北部過剩的天然氣輸往別處。這需要建設耗時數年的全新大型管道系統。俄氣或可將部分天然氣注入儲氣庫，但為應對冬季需求其儲氣設施已接近滿負荷。

生產商無法根據管道需求調節產量，因此俄氣似乎別無選擇，只能關閉北部大量氣井。此舉不會影響利潤豐厚的石油生產，因為這些是"幹氣田”——以天然氣為主，而非油氣混合田。隨着氣井陸續關閉，2022年上半年俄羅斯全國天然氣產量較前六個月下降超10%。

當涉及不同地質構造的數百口油井時，關井作業始終充滿挑戰。隨着時間的推移，關停的油井可能出現液體堆積，威脅底層儲層結構，導致部分氣井無法恢復滿負荷生產。完善的油田管理可避免此問題。但俄氣現在不得不面對哈里伯頓、貝克休斯和斯倫貝謝等國際油服公司撤離俄羅斯的局面——這些掌握油井管理技術的企業正在逐步終止在俄業務。作為最後手段，俄氣可能選擇焚燒過剩天然氣，這不僅造成環境破壞，實質上更是在燒錢。

對歐盟大幅削減天然氣輸送量帶來的潛在代價之一，是可能引發氣體過剩問題。雖然鋼鐵結構可能腐蝕並形成泄漏，但削減輸送量本身不太會損壞管道實體。真正面臨風險的是調節天然氣流入管道的附屬設備——它們在低負荷運轉時極易受損。大多數用於加壓的壓縮機以及閥門、計量表等設備，往往在高負荷狀態下才能達到最佳工況。壓力降低和流量減少會危及這些配套設備。

但我們尚未探討普京最極端的選項：徹底停止對歐盟供氣，關閉整片氣田，讓"北溪"管道停擺不是數日或數週，而是長達數月。若在冬季實施這種級別的關停，將需要對"北溪"所有輔助設備進行全面檢修，屆時管道及相關基礎設施可能遭受的損害程度無人能料。

普京固然可以切斷供氣相威脅，但除非他甘願拿這張王牌資產冒險，否則難以付諸行動。那麼誰才是受制於人的一方？隨着普京愈發咄咄逼人，歐盟正從卡塔爾、阿爾及利亞、阿塞拜疆等國尋求俄氣替代品，重啓燃煤與核能發電，並加速擴建液化天然氣基礎設施。

相較於普京犧牲俄羅斯作為可靠供應國的聲譽（這一聲譽源自蘇聯數十年的苦心經營），其對俄輸氣設施的威脅實則微不足道。當他通過威脅、小幅讓步和更多威脅來擺佈歐盟客户時，實則永遠失去這些優質客户的風險。最終漁翁得利的會是誰？正是普京的頭號敵人——美國及其蓬勃發展的液化天然氣巨頭。

格雷戈裏先生是休斯頓大學經濟學榮譽教授，同時也是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的研究員。克里希納穆爾蒂先生是休斯頓大學石油工程學教授。

插圖：大衞·戈薩德刊登於2022年8月25日印刷版，標題為《普京的天然氣威脅是虛張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