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大學送行背後的隱秘戲劇

我的大女兒克拉拉離家上大學了。整個夏天，我都在默唸：“她走的時候別崩潰，感恩節就會回來的。”那天，我努力保持鎮定，但內心早已翻江倒海。

為人父母需要些演技。孩子們可能既天真又莽撞，你常得板着臉訓話，其實憋着笑；青少年總會為些幼稚小事鬧情緒，你翻白眼的同時還得擺出共情姿態。

家庭生活自帶戲劇性。孩子們不該聽見父母爭吵（哪對夫妻沒爭執過？），所以你得把情緒封存。這就是場演出——低落時也要保持微笑。

幸好克拉拉離家時，工作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四個年幼的孩子還在早餐桌上嚷着要漿果。當燈光亮起觀眾就座，自憐的時間所剩無幾。

人們説養育孩子只有18年。這話不全對。雖然每個孩子不同，但我總覺得克拉拉14歲時我們的任務就基本完成了——那時的她已鋒芒畢露。

她的品性是天成還是教養？天知道。我總覺得我們本可能搞砸一切。當年我們決定讓克拉拉在家接受教育直到八年級，之後送她去30英里外的小型古典高中，她的課餘時間多與修女們共度——我們試圖讓她遠離這瘋狂世界的選擇，這些年來沒少招來異樣眼光。

在疫情後的紐約州，克拉拉的教育路徑已不算激進。美國文化總高調鼓勵冒險走自己的路，但未必言行一致。

如今她正在一所歷史悠久的南方大學修剪整齊的草坪上學習希臘語，閲讀俄羅斯文學。雖然不知道我和妻子該居功多少，但我很高興一切順利。起初克拉拉向我們學習，讀我們推薦的書，被我們覺得有趣的事物逗笑。後來情況反轉了——我們開始向她學習，聽她講述所學所悟，並接納了她的幽默感。

家庭中的這種角色轉換很奇妙。我想最終親子關係會徹底調轉。再過幾十年，可能就輪到她照顧我們時對我們翻白眼了。我確信自己老了會做些愚蠢危險或典型糊塗事。

克拉拉離開那天陽光燦爛，就像她的未來。我會想念她，但絕不會讓人看見我的眼淚——至少表面如此。生活總要繼續。

本文作者Hennessy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社論特稿副主編。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iStockphoto本文發表於2022年8月26日印刷版，標題為《送女兒上大學的隱秘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