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評論:謀殺的解藥?——《華爾街日報》
John Anderson
史蒂夫·卡瑞爾圖片來源:FX電視網如果《病人》是一本書,它該歸入哪個類別?驚悚小説?心理學?大屠殺研究?猶太文化?或許還可以考慮自助類:山姆·福特納(多姆納爾·格里森飾)是一名想要停止殺人的連環殺手——儘管在自我救贖的過程中,他又成了綁架犯。
當著名精神病學家艾倫·斯特勞斯(史蒂夫·卡瑞爾飾)在這部10集劇集的開場甦醒時,他發現自己身處加州郊區一間簡陋的地下室,室內只有一張牀、一個便盆,窗外是鬱鬱葱葱卻詭異寂靜的後院。他的腳踝被鎖在地板的金屬板上,活動範圍僅限於牀鋪和山姆臨時搭建的"診療室"——為了讓艾倫施展治療魔法。
驚恐的艾倫指出,這絕非開展心理分析的理想環境。而山姆則反駁道,在常規場景中他根本不可能坦白罪行。
電視上的連環殺手多如牛毛——我們居然還活着真是奇蹟——即便從學術角度而言,兇殺狂題材能玩出新意也值得歡迎:當故事出自《美國諜夢》主創喬爾·菲爾茲與約瑟夫·韋斯伯格之手時,如何避免陳詞濫調?《病人》不僅找到了突破口,更憑藉兩位(實則是三位)演員極具感染力、真實而富有心理層次的表現突圍。但艾倫的救贖之旅將讓觀眾對這部劇愛恨交織,箇中緣由下文將部分劇透解析。
艾倫與山姆之間那種非比尋常的互動關係,將醫患相遇剝離成一種原始而絕望的言語交鋒。但當艾倫獨處、遠離山姆時,他的思緒會飄向一個遠超普通驚悚片範疇的領域——直指猶太人的存在主義危機。
閃回畫面揭示,艾倫的妻子貝絲(勞拉·尼米飾)已離世(他那鰥夫的早餐習慣説明了這一點)。生前,他們的兒子以斯拉(安德魯·利茲飾)迎娶了一位正統派猶太女性,這令夫婦二人心碎不已,也讓家庭分崩離析。以斯拉加入了被貝絲稱為"宗教異端"的羣體;而作為典型世俗知識分子的艾倫,則認為此舉是原教旨主義的倒退。與此同時,他的宗教信仰未能給予精神慰藉,反而在文化歷史層面折磨着他。
多姆納爾·格里森圖片來源:FX電視網當劇集發展到中期,艾倫面臨一個狹小的逃生機會——這需要他調動完全陌生的身體勇氣時,他的腦海中充斥着奧斯維辛囚犯的畫面。這隨即拋出一個關於猶太人大屠殺抵抗運動的尖鋭命題:畢竟山姆就是艾倫個人的希特勒。他該如何抉擇?這個知識分子的困境不僅拓展了人質劇的傳統套路,更揭開了一個隱喻的潘多拉魔盒:如果艾倫反抗,是否意味着二戰時期的歐洲猶太人本可以/應該同樣反抗?若他不反抗,是否暗示猶太人無力擺脱壓迫者?這種挑釁真實存在——至於其是否具有更深層的意義,則值得商榷。
這部劇集無疑會吸引觀眾追完全季,史蒂夫·卡瑞爾的表演同樣具有這種魔力。看過他在《性別大戰》或傑出作品《狐狸獵手》中的表現的人,都清楚這位演員的實力——在《病人》中,他將艾倫交織着恐懼與理性的狀態演繹得令人信服。多姆納爾·格里森的任務並不輕鬆,山姆是個瘋子,艾倫能否阻止更多殺戮實屬未知;這位演員的表演讓我們始終懸着一顆心。琳達·埃蒙飾演山姆的母親坎迪斯則是全劇最大的變數——為避免劇透,關於這個角色只能透露:埃蒙一如既往地出色,並巧妙暗示了《病人》表面之下潛藏的黑色幽默。這種幽默需要費些功夫才能體會。當坎迪斯對山姆説"回你房間去"時,事後回想可能會覺得好笑。但在那一刻,沒有人笑得出來。
原文刊登於2022年8月26日印刷版,標題為《〈病人〉:謀殺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