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祭》由Vesna二重奏演繹的評論：濃縮的斯特拉文斯基 - 《華爾街日報》

維斯娜：莉安娜·派洛澤·哈倫與克塞尼婭·科姆列諾維奇博士攝影：安泰克·奧列西克對經典作品進行改編可能是一次冒險的嘗試，而且這種努力並不總能獲得回報。誰願意看一部由電腦程序上色的偉大黑白電影——比如《黃金時代》，或者英格瑪·伯格曼的早期作品——被彩色化呢？

對古典音樂的現代改編更有可能取得成功。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音樂可以用合成器演繹，由人聲組合即興演唱，甚至改編為爵士三重奏或薩克斯四重奏演奏。作曲家本人就樂於將小提琴協奏曲改編為鍵盤樂曲，並將合唱曲目重新編成交響曲。他似乎更關注作品的旋律和結構，而非演奏這些作品的具體樂器的實際音色。

然而這種改編並非總是奏效。肖邦的音樂在為其創作的鋼琴上演奏效果最佳；事後添加的管絃樂編曲顯得格格不入。維也納作曲家安東·韋伯恩則面臨不同的問題，他對音樂精確音色的極度關注使得任何改動都會留下痕跡。例如，韋伯恩的《五首管絃樂小品》（作品10號）中的第四首僅持續30秒，卻動用了九種不同的樂器，改動一個音符都會影響整體效果，若僅用鋼琴演奏則完全無法理解其精髓。

現代主義音樂巨匠伊戈爾·斯特拉文斯基的作品對任何改編者而言都堪稱難以逾越的高峯，尤其是他那部享譽世界的35分鐘芭蕾舞劇——英文名為《春之祭》。儘管這部作品最初是為鋼琴創作，後擴展為雙鋼琴版，並首次以鋼琴四手聯彈形式私下演奏（第二鋼琴演奏者正是克勞德·德彪西！），但對大多數聽眾來説，很難想象除了1913年巴黎首演時震撼世界的百人大型管弦樂團輝煌演繹之外的其他版本。

然而今年漫長炎夏中我最喜愛的新錄音，或許要數維納斯二重奏僅用鋼琴與馬林巴琴演繹的《春之祭》改編版。若説這是斯特拉文斯基原作的微觀縮影，那麼這份演繹如此匠心獨運又別出心裁，足以引導聽眾重新審視並聆聽這部《春之祭》。（產品信息及演奏YouTube視頻可訪問其官網vesnaduo.com查詢。）

維納斯二重奏——得名於斯拉夫青春與春天女神——由分別來自格魯吉亞和塞爾維亞的鋼琴家莉安娜·派洛澤·哈倫與打擊樂手克塞尼婭·科姆列諾維奇組成。現主要定居美國的二人原計劃在新冠疫情席捲紐約乃至全球前夕於卡內基音樂廳舉辦聯合音樂會。

科姆列諾維奇女士完成了這一編排。多年前，她曾參與貝爾格萊德愛樂樂團《春之祭》的演出，一直渴望更深入探索這部作品。“我不確定自己能否創作出有價值的改編”，她在唱片説明中寫道，“唯一確定的是我深愛這部音樂，且手頭有充裕時間。經過數月的郵件往來、電話溝通、錄音試奏及異地排練後，我們完全背譜演奏的馬林巴與鋼琴版《春之祭》終於在舞台上誕生——這讓我們雙手都磨出了水泡。”

斯特拉文斯基原作中多數管絃樂手法自然被簡化了。樂曲開頭那段本由超高音區巴松管奏出的詭異鳥鳴式旋律，在此由馬林巴琴小心翼翼地呈現。兩位演奏者顯然無法重現樂團般的恢宏音響，也難以精準復現那些曾被視作不可演奏的複雜節奏。

但改編版自有其魅力。儘管我已熟悉《春之祭》六十餘載，反覆聆聽時仍能發現新細節。恰恰是這種去繁就簡的處理，讓人更直接地觸摸到音樂精髓。骨架分明的編曲乾淨利落，有時維納斯二重奏彷彿在呈現一幅精妙絕倫的X光片。我們聽到的樂譜不是浮在管絃樂鋪墊之上，而是凸顯於蓄勢待發的靜默背景中。

樂器選擇是此次改編成功的關鍵。鋼琴與馬林巴音色迥異，卻碰撞出豐沛的感官體驗。二者雖同屬打擊樂器，卻能實現從強到弱的巨大動態變化。因此即便演奏大多時候温柔撫慰，仍不妨礙作品在關鍵時刻迸發震撼高潮。

純粹主義者無需擔憂：斯特拉文斯基的原版《春之祭》不會消失，任何擁有頂尖樂團的地方仍會上演。然而，作為對這部傑作的新穎詮釋，維斯納二重奏的演出效果極為震撼。

佩奇先生是南加州大學音樂學榮譽教授，曾於1997年獲得普利策批評獎，並著有或編輯了20多本書籍。

本文發表於2022年9月1日印刷版，標題為《二重奏精煉斯特拉文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