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空時的謙卑——《華爾街日報》

插圖：托馬什·瓦倫塔心理學家艾莉森·高普尼克探索人性科學的新發現。閲讀往期專欄請點擊此處。

人類始終仰望星空，對天文現象充滿痴迷與敬畏。行星與恆星、日食與行星合相看似與我們的生活毫無直接關聯，遠不及塵世中人類同類的世俗把戲。然而天文學卻是科學成功的首個典範，而實用性更強的科學醫學卻遲至數百年後才出現。

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的肖恩·戈爾迪、尼古拉斯·瓊斯和保羅·皮夫在《心理科學》期刊發表的新論文指出，天文現象至少能通過一種心理機制影響人類。研究人員得出結論：當人們凝視日食等震撼天象後，低頭瀏覽推特動態時會表現出更強的謙遜與關懷。

這項研究基於皮夫博士與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達徹·凱爾特納團隊早前的研究成果。其中一項實驗中，受試者觀看參天巨木、壯麗景觀或火山噴發等地面奇觀視頻後，普遍產生自我渺小感，同時增強了對他人關懷。

另一項研究中，研究人員讓學生們分別置身於雄偉的伯克利桉樹林和一座高大但乏味的校園建築前。隨後一名實驗助手"意外"掉落了一捆筆。與站在普通建築前的學生相比，那些在樹林中感受到敬畏的學生更積極地幫忙撿拾散落的筆。

但實驗室和大學之外的現實生活又如何呢？在這項新研究中，研究人員巧妙利用了2017年日全食這一自然實驗——當時數百萬人發佈了相關推文。他們首先分析了800多萬條推文，比較了處於日全食帶內外的人羣。不出所料，親歷日食者比未經歷者表達了更多敬畏之情，更頻繁使用"驚人"“超凡"等詞彙。

但他們還使用了更多表達社會聯繫的詞彙，如"關心"“愛"和"感謝”，並表現出更多謙遜與試探性，使用"可能"“或許"等措辭。與日食帶外人羣相比，他們甚至更少説"我"而更多使用"我們”。進一步分析顯示，人們的社交性和謙遜程度與其表達的敬畏感強度相關。

在第二項研究中，研究人員專門分析了日全食帶內人羣在事件前、中、後期的推文。多數人在日食期間比前後表現出更強敬畏感，但少數人幾乎沒有。那些敬畏感更強的人羣，在日食期間及之後使用的關懷與謙遜語言也顯著多於之前。

這些研究結果或許有助於解釋一個關於靈性體驗的普遍謎題——無論是源於有組織的修行、世俗冥想，還是致幻儀式。一方面，這類體驗往往伴隨着極其個人化的敬畏感與超然境界；但另一方面，它們又能催生切實的助人行動。

神秘主義者的狂喜看似與收容所或施粥棚毫無關聯，驚歎於森林、教堂或日食的景象似乎也與説出"我們"或幫人撿拾散落鋼筆的行為相去甚遠。但人類心智確實將二者相連：令人敬畏的自然界讓我們渺小的自我相形見絀，卻放大了與他人的聯結。凝望蒼穹或許能幫助我們在人間創造更美好的世界。

刊載於2022年8月27日印刷版，原標題《仰望星空令人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