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達信遺產：消亡20年後，其影響依然複雜——《華爾街日報》

2002年，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因妨礙政府對安然公司的調查被休斯頓陪審團定罪，並於當年8月31日停止上市公司審計業務。圖片來源：Carolyn Cole/《洛杉磯時報》/Getty Images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倒閉二十年後的今天，這家曾審計安然公司財務報表的機構對許多人而言仍是個笑話，但也有人更願意將其視為值得尊敬的業界標杆。

該會計師事務所於2002年8月31日停止上市公司審計業務並逐步結束運營。其倒閉使"五大"會計師事務所變為"四大"：德勤、安永、畢馬威和普華永道。

對數千名安達信前審計師而言，公司崩塌始終是刺痛記憶——它提醒人們生計乃至企業存續何其脆弱。

這家由會計學教授阿瑟·E·安達信於1913年創立的公司總部位於芝加哥。鼎盛時期，安達信在84個國家擁有約8.5萬名員工。其中數千人後來在專業服務機構（主要是四大所）找到了工作。

這家2001財年全球營收約90億美元的公司，2002年被休斯頓陪審團裁定通過銷燬數千份記錄和數萬封電子郵件妨礙政府對安然案的調查，阻撓了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調查。

安然公司，這家總部位於休斯頓的能源企業曾是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長達16年的客户，通過其部分高管參與的交易掩蓋了數億美元虧損及等額債務。

2005年，美國最高法院一致裁定推翻對安達信的刑事定罪，認為法官對陪審團的指示存在缺陷，並明確律師和高管在銷燬敏感或過時文件時具有一定自主權。

安然公司通過高管參與的交易隱匿數億美元虧損及等額債務。圖片來源：Greg Smith/CORBIS//Getty Images被碎紙機處理的安然文件至今仍是網絡迷因和笑話的素材。

今年早些時候，一位Reddit用户分享了一段動畫：文件從打印機落入碎紙機的畫面，配文"安達信現場直播"。金融服務公司Protective Life Insurance的會計分析師拉特蘭·普萊斯在評論區引用最高法院裁決回應這張碎紙機圖片——該裁決來得太遲，未能挽救這家事務所。“網上很多關於安達信的梗圖，我認為並不完全合理，“普萊斯先生説。

會計師們仍在拿安達信開玩笑。當美國證交會6月宣佈對安永考試作弊行為處以1億美元罰款時，專業服務公司Moss Adams LLP的税務會計師雅各布·傑利森調侃説，安永員工肯定慶幸自己不是在安達信工作——鑑於後者遭遇的命運。午餐室裏坐在他旁邊的同事聞言大笑。

傑里森先生表示，安達信(Arthur Andersen)提醒人們“沒有哪家大公司是大到不能倒的”。

安達信的前僱員已晉升為諮詢、審計和税務公司的高管，包括專業服務公司均富會計師事務所(Grant Thornton LLP)以及諮詢公司Alvarez & Marsal Holdings LLC、甫瀚諮詢(Protiviti Inc.)和West Monroe Partners LLC的現任或前任首席執行官。

根據今年早些時候五所大學學者發表的一項研究，擁有安達信背景使其中許多人成為更優秀的審計師。研究人員將大約200名安達信校友在2016年至2019年期間進行的審計與四大會計師事務所近1500名沒有在安達信工作過的同行進行的審計進行了比較。他們發現，安達信校友提供了更高質量的審計，財務報表中重述或潛在盈餘操縱的跡象更少。

安達信倒閉後，美國國會通過了《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Sarbanes-Oxley Act)，以徹底改革美國的財務報告和公司治理實踐。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主席加里·根斯勒(Gary Gensler)上個月表示，自2002年以來，審計質量有所提高，但某些方面仍然不足，比如審計師的獨立性。

安達信的名稱以提供税務和法律服務的諮詢公司協會的形式保留了下來。安達信的前合夥人於2014年購買了該名稱的權利。該協會現在名為Andersen Global，擁有超過1.2萬名員工。

“對品牌的信任絕對至關重要，”哈佛商學院(Harvard Business School)營銷學教授羅希特·德什潘德(Rohit Deshpande)表示，“很多人不清楚安達信是主要的不良行為者，還是安然(Enron)事件導致的連帶品牌損害。”

約瑟夫·貝拉迪諾(Joseph Berardino)曾在2002年3月之前領導安達信(Arthur Andersen)，現為Alvarez & Marsal的董事總經理；安然審計項目的主要合夥人戴維·鄧肯(David Duncan)未回應置評請求。

2002年，安達信首席執行官約瑟夫·貝拉迪諾在眾議院委員會作證。圖片來源：Scott J. Ferrell/Congressional Quarterly/Getty Images一些安達信前員工正在記錄他們在這家公司的珍貴經歷。前審計經理沃倫·特納(Warren Turner)正在撰寫一本關於該公司的書，計劃於今年秋天出版。特納表示，他和另外六位校友已經收集了4000多名前員工的訪談。

“我認為他們都把在那裏工作視為一種榮譽徽章，”特納説。他於1993年離開安達信，為一家審計客户工作，自1998年以來一直運營着一個校友網站。“每個人都説他們希望公司仍然存在。”

一些校友通過郵件列表和社交媒體保持聯繫。律師、安達信前高級內部法律顧問吉姆·彼得森(Jim Peterson)表示，大約25名前芝加哥合夥人（主要來自前審計業務）多年來每月都會共進午餐，直到疫情爆發。彼得森説，該小組成員現在每月通過Zoom進行一次交流。

安達信的名字還通過一系列分散的物品得以留存，包括一把在eBay上以2500美元出售的二手訂書機。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University of Illinois Urbana-Champaign)展示了安達信的紀念品，包括安達信芝加哥辦公室外的一套木製雙門，這啓發了公司的一個標誌。其他物品（主要是文件和照片）則存放在西北大學(Northwestern University)。

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創始人位於芝加哥辦公室的大門，現陳列於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圖片來源：安迪·哈特安達信先生的曾孫女克里斯汀·安達信在伊利諾伊州的家中珍藏着一幅他的油畫，這幅畫曾多年懸掛於公司位於伊利諾伊州聖查爾斯的全球培訓中心牆上。克里斯汀女士表示，有人曾提議將大門贈予她，但她婉拒了。“我是説，那麼大的木門該放哪兒擺呢？“她説道。

曾在1990年代擔任安達信高級經理的克里斯汀女士稱，該公司的倒閉是"歷史上最重大的職業悲劇之一”。

聯繫記者馬克·莫勒，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9月1日印刷版，標題為《安達信留下的複雜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