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新疆人權報告加劇美中對立

香港——中國猛烈抨擊聯合國人權機構，稱其關於新疆可能存在危害人類罪的評估是一份與美國合謀炮製的非法報告，這一激烈回應凸顯了北京與西方大國之間日益加深的地緣政治裂痕。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指責聯合國人權機構充當華盛頓主導的"僱傭打手和幫兇"，企圖用抹黑手段遏制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在週四的記者會上表示，聯合國關於新疆的報告"是美國和西方一些勢力策劃製作的，完全非法無效"。

他的言論與當天早些時候常駐日內瓦聯合國代表團發表的聲明相呼應，該聲明譴責聯合國報告是"罔顧事實的政治文件"，“以反華勢力編造的虛假信息和謊言為主要來源”。

據知情人士透露，中國共產黨宣傳部已指示官方媒體將聯合國報告描述為反華勢力捏造的產物。外國外交官表示，中國可能會在國際舞台上進行全面回應，例如動員友好政府在包括日內瓦人權理事會在內的主要論壇上支持其立場，該理事會將於本月召開會議。

2021年4月拍攝的中國西北部新疆達坂城區烏魯木齊市第三看守所入口。圖片來源：Mark Schiefelbein/美聯社這份46頁的聯合國報告於週三發佈，指出中國政府可能在對待新疆維吾爾族及其他穆斯林少數民族時犯下危害人類罪——該評估廣泛支持了西方政府、人權組織及媒體關於該地區大規模侵權行為的批評性調查結果。

近年來研究人員記錄顯示，中國共產黨在新疆開展了影響深遠的運動，強制同化維吾爾族及其他穆斯林少數民族，旨在穩定這個曾因民族暴力事件和針對北京權威象徵的致命襲擊而動盪的地區。這些措施包括利用大規模拘禁營進行政治灌輸、實施嚴格的生育控制、限制宗教活動，以及導致強迫勞動和家庭分離的政策。

聯合國人權機構在週三的報告中評估稱，中國政府在反恐和去極端化過程中存在嚴重侵犯人權的行為，其任意和歧視性拘留的做法"可能構成國際犯罪，特別是危害人類罪"。

白宮對這份報告表示歡迎。白宮新聞秘書卡琳·讓-皮埃爾週四對記者表示：“這份報告加深了我們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正在實施的種族滅絕和危害人類罪的嚴重關切。”她列舉了美國對中國官員實施制裁和限制與新疆貿易的措施，稱華盛頓將繼續努力追究中國的責任，同時呼籲北京“立即停止實施這些暴行”。

目前尚不清楚聯合國人權機構或其他相關機構可能會採取什麼行動來跟進這份報告，該機構表示這份報告並不代表正式調查。該機構的最高職位——人權事務高級專員——在前任米歇爾·巴切萊特於週三卸任後空缺。

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米歇爾·巴切萊特領導了一項長達數年的努力，以評估關於新疆侵犯人權的指控。圖片來源：PIERRE ALBOUY/REUTERS聯合國尚未宣佈巴切萊特的繼任者，外交官和活動人士表示，這一選擇可能會影響該報告如何推動國際社會就人權記錄向中國施壓的持續努力。人權監督機構敦促聯合國利用這份報告作為推動力，展開正式調查，調查新疆的侵犯人權行為並懲罰肇事者。

總部位於華盛頓的共產主義受難者紀念基金會高級研究員鄭國恩表示：“這幾乎是第一次由一個高度獨立的多邊機構表示，北京正在實施嚴重的侵犯人權行為。這份報告是西方國家手中重要的彈藥，他們尋求在聯合國追究中國的責任。”

於2018年9月就任人權事務高級專員的巴切萊特女士，多年來領導聯合國人權機構致力於評估新疆所謂"廣泛侵犯人權"的指控。她承諾以報告形式公佈調查結果，但隨着北京方面遊説反對該報告發布，而美國官員和人權活動人士指責聯合國拖延發布，此事引發爭議。

這份報告在日內瓦總部午夜前最後幾分鐘、即巴切萊特四年任期屆滿當天發佈。今年6月她曾表示不會尋求連任。

2021年3月新疆莎車縣一處印有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形象的宣傳牌。圖片來源：Ng Han Guan/Associated Press中國政府在該報告發布前已審閲內容，隨即發表譴責聲明重申其新疆問題官方立場——中共在新疆的政策是對恐怖主義和宗教極端主義威脅的合理應對，併成功恢復了社會穩定與經濟發展。

近年來北京就新疆問題開展了廣泛遊説活動，包括試圖影響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的討論，並説服穆斯林佔多數的國家發聲支持中國。上週巴切萊特向記者透露，她因拒絕發佈新疆報告承受了巨大壓力。

這份報告可能會在9月12日至10月7日舉行的聯合國人權理事會下一屆常會上進行討論。中國目前是47個成員國之一，其任期將於明年結束。

“現在是聯合國人權理事會設立獨立國際機制調查新疆侵犯人權行為的時候了，”人權觀察組織國際特赦秘書長艾格尼絲·卡拉馬德在巴切萊特女士的報告發布後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所有成員國都有道義上的義務支持討論報告並建立調查機制的提議，否則將站在歷史的錯誤一邊。”

去年，警察站在新疆達坂城烏魯木齊第三拘留所外。照片：Mark Schiefelbein/美聯社長期以來一直堅稱維護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的北京方面，試圖將更廣泛的聯合國組織與其最引人注目的機構之一區分開來。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週四表示，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辦事處的行為及其新疆評估“根本不代表聯合國，更不用説國際社會了。”

一項聯合國支持的正式調查將對中國在新疆行動辯護構成迄今最嚴峻的外交挑戰。

美國國務院及加拿大、英國、法國的立法者認為中國在新疆的行為構成某種形式的種族滅絕——這一標籤未出現在週三發佈的聯合國報告中。中國否認在新疆存在侵權行為，並譴責種族滅絕指控是"世紀謊言"。

位於海牙的國際刑事法院2020年以缺乏管轄權為由，決定不對新疆侵權指控展開調查。中國數十年前就選擇不批准設立該法院的條約。

部分研究者認為聯合國評估報告的結論足夠有力，能抵禦中國的任何質疑企圖。“報告在使用中國政府文件及推導結論時非常審慎且系統化，“以首位運用官方數據研究新疆侵權問題而聞名的美國學者曾先生説，“這正是報告的優勢所在，令北京方面難以反駁。”

一些活動人士和外交官表示，報告發布時間可能經過政治考量。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巴切萊特女士在卸任前夕發佈，既避免了親自處理與中國的外交風波，又可能為繼任者留下對華交往的清爽開局。

聯合國人權機構未立即回應置評請求。

在週三的報告中，該機構建議企業採取"一切可能措施"確保尊重人權，包括以透明方式進行盡職調查，並評估其產品和服務可能助長侵犯人權行為的風險。

中國歐盟商會週四表示，聯合國報告可能促使西方政府和消費者對外企進行新一輪審查，要求其證明新疆供應鏈和運營不存在強迫勞動。商會在聲明中稱，這加劇了歐洲企業面臨的現有挑戰，如高聲譽風險及無法在新疆進行獨立第三方審計。

包括英特爾公司和沃爾瑪公司在內的多家美國跨國企業，已在美國法律生效前試圖與該地區保持距離，該法律實質上禁止所有從新疆進口的商品。

《維吾爾強迫勞動預防法》推定該地區生產或與當地政府有關聯實體制造的所有商品均涉及強迫勞動，並禁止這些商品入境。該法律於六月生效。

部分知名跨國公司因在新疆的業務聯繫受到審查。德國汽車製造商大眾汽車集團與其中方合資夥伴在新疆首府烏魯木齊運營一家汽車裝配廠。特斯拉公司於一月在烏魯木齊開設了汽車經銷店。

大眾汽車表示對報告中的發現深表關切。該公司稱新疆工廠的所有員工均由中國合資企業聘用，且未發現員工被強迫工作的證據。特斯拉未回應置評請求。

聯合國在週三的報告中指出，有跡象表明新疆的勞動就業計劃存在強制因素，並"亟需中國官員進一步澄清"關於"職業教育和培訓中心”（北京對大規模拘禁營的稱謂）的使用及其與勞動就業的關聯。

新加坡的Liza Lin和北京的張倩薇對本文亦有貢獻。

致信 Chun Han Wong，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9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北京譴責聯合國新疆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