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疫情後重返職場的美國人

最新的月度就業數據凸顯了美國工作狀況中一個令人不安的矛盾現象。儘管存在經濟衰退的擔憂，但就業增長看似強勁，就業水平終於超過疫情前的高點，失業率持續徘徊在50年來的低點。

但這只是問題的一部分。一場異常的“逃離工作”現象也正在上演。新冠疫情緊急措施的慷慨援助無意中加劇了這一趨勢，這種現象正蔓延至疫情前未受影響的美國勞動力羣體。

我們如今面臨和平時期前所未有的勞動力短缺，僱主幾乎是在懇求工人，而大量成年人卻置身於經濟之外——儘管在“大辭職潮”中，求職者擁有比近年來任何時候都更強的議價能力。在現代美國，工作機會從未如此唾手可得；也從未有如此多的人對工作毫無興趣。

自2021年勞動節以來，未填補的非農職位平均每月超過1100萬個。如今美國每個失業者對應近兩個空缺職位，勞動力短缺影響着全國每個地區。主要行業現在對幾乎沒有任何特殊技能的求職者敞開大門，唯一要求是能夠定期、準時、無毒品地上班。

為何會出現勞動力供需之間如此奇怪的失衡？其中一個關鍵因素是對疫情的政策應對。

2020-21年間，美國政府動用了一切貨幣和財政手段以避免經濟崩潰。這些非常規干預措施或許阻止了全球性蕭條，但也前所未有地抑制了人們的工作意願。

在轉移支付的支撐下，美國可支配收入在2020和2021年飆升至經濟危機期間仍創歷史新高。儘管新冠疫情初期導致消費支出短暫驟降，但刺激政策推動的復甦使消費需求遠超疫情前趨勢線。

疫情期間美國民眾口袋裏的錢比他們願意花掉的更多——儲蓄率因此翻倍。2020至2021年間，華盛頓通過公共借貸向家庭部門額外注入了逾2.5萬億美元的意外儲蓄。這筆儲備金既可補貼收入，也能完全替代收入。

如我的研究《無工作男性》所示，疫情前25-54歲黃金年齡男性的勞動參與率已跌至大蕭條末期水平，這是半個世紀"逃離工作"現象所致。2019年數據顯示，每有一位失業黃金年齡男性求職，就有四人既不工作也不求職。

當前勞動力短缺凸顯了美國"逃離工作"的新特徵。若保持疫情前勞動參與率，如今勞動力市場應多出近300萬人。黃金年齡男性僅佔其中小部分：缺口半數以上來自55歲以上羣體的退出。奇怪的是，55歲以上羣體的勞動參與率至今仍低於2020年夏季mRNA疫苗問世前的水平。

許多人似乎提前進入了退休狀態，部分歸因於疫情政策的"財富效應"。例如新冠時期的補貼徹底改變了美國家庭財務狀況，底層50%家庭淨資產幾乎翻番。實際上，這6400萬户家庭平均獲得了約2.5萬美元的疫情政策紅利。

就在新冠疫情爆發前夕，近900萬55至69歲男女當家的家庭——超過該年齡段的五分之一——儲蓄不足2.5萬美元。疫情期間政策帶來的意外之財，可能暫時導致許多年長男女退出勞動力市場。

對當今美國勞動力而言，核心問題是：暫時衝擊還是永久轉變？我們將逐漸迴歸原有的工作模式，還是疫情已深刻改變了長期的工作規範與觀念？

自我報告的時間使用調查或許能提供初步線索。《無工作時代》描繪了黃金年齡失業男性的黯淡圖景：脱離公民社會、基本不參與家庭照料與家務、面對屏幕消磨時光彷彿這是全職工作——這些習慣顯著增加了"絕望性死亡"風險。

新冠期間其他羣體時間使用數據中，隱約可見"無工作男性"綜合徵的不安迴響。55至64歲既不工作也不求職（稱為"非勞動力"）的男性成為屏幕時間冠軍，2020年自報使用時長達2400小時——可能創下不活躍狀態新紀錄。無工作無子女的黃金年齡女性也表現出相似特徵，尤其是既無工作又未接受教育或培訓的"尼特族"。據報道，2020年她們投入家務、照料家人或外出的時間甚至少於同齡男性失業者，而日均"個人時間"（主要是睡眠）接近11.5小時，居所有羣體之首。

越來越多的公民對工作持矛盾態度，這一跡象不容忽視。無論身處何種地位，通過工作取得成功都是獲得自尊、獨立和歸屬感的關鍵。一種積極進取、崇尚工作的精神一直很好地服務於我們的國家。美國的未來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其人民如何——以及是否——選擇工作。隨着社會老齡化，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只會與日俱增。

埃伯斯塔特先生是美國企業研究所的主席。他是《無工作男性：疫情後版》的作者，該書將於9月19日出版。

6月28日，芝加哥保利娜肉品市場的一名員工正在使用熟食切片機。圖片來源：STAFF/REUTERS本文發表於2022年9月3日的印刷版，標題為《疫情後仍未重返工作崗位的美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