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的經濟樂觀情緒基於可疑數據——《華爾街日報》

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初期數週，美國及其歐洲盟友接連實施了多輪經濟制裁。

作為莫斯科的應對措施，俄羅斯聯邦國家統計局（簡稱Rosstat）及其他政府機構暫停發佈多項經濟數據。進出口、債務、月度石油產量、銀行業、航空公司和機場客運量等常規報告突然銷聲匿跡。

但隨着戰事持續，詭異的現象出現了。媒體報道指出俄羅斯經濟表現遠超預期。關鍵證據包括俄羅斯第二季度國內生產總值同比僅下降4%，失業率更創下3.9%的歷史新低。

這些數據的來源正是半年前為阻撓美歐評估制裁效果而封鎖經濟數據的Rosstat。

“數據質量簡直是斷崖式下跌，“華盛頓金融機構全球協會國際金融學會首席經濟學家羅賓·布魯克斯表示。

儘管西方對俄羅斯宣稱的軍事勝利或猶太裔總統澤連斯基領導的烏克蘭政府與納粹有關聯的説法充滿懷疑，卻對其經濟數據鮮有質疑。

耶魯大學管理學院首席執行官領導力研究所研究主任史蒂文·田指出，戰前西方"很大程度上被[俄總統]普京矇蔽直至為時已晚。如今經濟界和媒體同樣被Rosstat數據誤導，儘管種種警示表明我們本不該輕信”。

田先生表示，他們部分程度上採信經濟數據的表面價值，因為這些數據確實存在：“所有量化模型師想要的，就是能夠輸入模型的時間序列數據。”

儘管取消了大量基礎數據，俄羅斯聯邦統計局仍會發布GDP和失業率等核心指標。你可以將這些數字輸入Excel，生成圖表來顯示當前經濟萎縮並未達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時的嚴重程度。

在遭受全球制裁之際，俄羅斯已暫停發佈該國多項經濟統計數據。圖片來源：ALEXANDER RESHETNIKOV/REUTERS國際金融協會副首席經濟學家、俄羅斯經濟專家艾麗娜·裏巴科娃指出這並非巧合。多年來，普京一直在談論"堡壘俄羅斯”——這是他對能夠承受國際制裁的經濟體提出的口號。“若顯示經濟萎縮程度超過2008年，就等於承認失敗，“她表示。

蘇聯時期的經濟數據極不可信。已故蘇聯末代領導人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曾於1989年披露，蘇聯長期隱瞞其軍費開支真實規模：實際支出是官方報告數字的四倍。許多蘇聯高層規劃者當時並不知情。“我們首次真正瞭解支出情況，“戈爾巴喬夫的助手當時對記者這樣表示。

隨着俄羅斯向市場經濟轉型並開始與西方融合，經濟數據質量有所提升。儘管普京加強了對國家機器的控制，但央行等經濟機構仍以技術官僚能力和獨立性贏得了聲譽。

俄羅斯總統普京多年來一直倡導"堡壘俄羅斯"理念，這是他為能抵禦全球制裁的經濟體提出的口號。圖片來源：Gavriil Grigorov/斯普特尼克/克里姆林宮/Shutterstock然而早在今年之前，俄羅斯統計局就面臨獨立性與誠信度的質疑。2017年普京將該機構劃歸經濟部管轄後，其數據質量更頻繁受到質疑。除了經濟學家用於交叉驗證經濟表現的各項數據停更外，當前仍發佈的少數統計指標也存在其他可信度問題。

俄羅斯存在眾所周知的"隱性失業"體系。勞動法使得解僱員工十分困難，經濟低迷時期企業會強制員工休無薪"假期”——這些員工既未工作也無收入，卻仍保留在崗身份。其規模不容小覷：2015年估算顯示，若計入隱性失業者，當年失業率將高出約2.5個百分點。

耶魯大學CELI創始人傑弗裏·索南菲爾德、田先生及其同事在7月的論文中指出，與俄羅斯官方數據相反，西方企業撤離和制裁正在重創俄羅斯經濟。

統計顯示，已有超過1000家公司撤離俄羅斯，這些企業的收入佔俄羅斯國內生產總值(GDP)的40%以上，這意味着蘇聯解體以來的大部分外國投資出現逆轉。

其中一些企業已由俄羅斯業主接手後重新開業。例如，原來的麥當勞(McDonald’s)門店現在改名為“Vkusno & tochka”（意為“美味，就是這樣”），出售的仍是人們非常熟悉的漢堡和雞塊。因此GDP受到的衝擊不會是40%，但幾乎肯定超過4%。

經濟與金融研究所估計，這些公司中約有500家已完全停止運營，外企撤離導致俄羅斯多達12%的勞動力失業。一些失業工人可能已經找到了新工作，其中許多是在蘇聯式的就業計劃中。“這並不是説失業率是12%，但肯定遠高於4%，”田先生説。

俄羅斯原來的麥當勞門店已以‘Vkusno & tochka’（意為‘美味，就是這樣’）的新名稱重新開業。圖片來源：Natalia Kolesnikova/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一個表現明顯好於西方預期的經濟部門是能源業。石油出口的下降幅度遠低於預期，而飆升的油價帶來了滾滾財源。

不過，即使在這方面，實際情況可能也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好。俄羅斯基準原油烏拉爾(Urals)通常比西方原油基準布倫特(Brent)和西得克薩斯中質油(West Texas Intermediate)每桶低1-2美元。今年這一折價幅度顯著擴大，有時每桶售價低30美元。因此，俄羅斯並沒有從油價上漲中獲得全部好處。但同樣，由於俄羅斯能源部暫停公佈詳細的生產和出口數據，外界很難確切知道具體情況。

國際金融協會的裏巴科娃女士表示：“整體情況是他們正經歷一場大幅收縮……無論你如何調整數據，之後都不太可能看到復甦。”

**聯繫作者：**Josh Zumbrun，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9月3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可疑數據籠罩俄羅斯經濟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