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協精神是新加坡LGBT權益新政策背後的動因 - 《華爾街日報》

新加坡——在新加坡一個保守的基督教社區長大的布倫達·恩格和譚佩琳從未想過她們會過上今天這樣的生活。這對女同性戀伴侶共同居住、經營事業並撫養女兒，已成為社區中備受接納的一員。

上週的一項公告顯示了這座城邦國家的巨大變遷，儘管其中存在妥協。總理李顯龍表示，政府將廢除將男性間性行為定為刑事犯罪的條文——該法律雖未實際實施，但人權倡導者認為其助長了對同性戀的污名化。與此同時，他宣佈政府將採取措施維護婚姻為一男一女結合的法律定義。執政黨在權衡社會對LGBT權利議題的深刻分歧後達成這一折中方案，該黨已連續六十年並持續獲得多數民意支持。

過去二十年間，儘管存在英國殖民時期《刑法》第377A條的制約（政府15年前已決定不執行該條款），本地同性戀羣體仍蓬勃發展。但隨着同性戀能見度提升和社會接受度提高，反對聲浪也日益高漲。保守宗教團體擔憂重蹈西方多數國家覆轍——在那裏，婚姻平權已成為同性戀權利運動的核心目標。

李顯龍在宣佈廢除該法的演講中表示，此舉將使法律符合當前社會主流價值觀。“我相信這是正確的決定，也是現在大多數新加坡人能接受的”，他説道，但補充這已是其認知中新加坡民眾意願的最大公約數。

活動人士為廢除該法律奮鬥了數十年，但許多人最初認為這項協議是進一步退兩步。希望保留該法律的宗教團體默許了這項妥協，但一些團體表示，這不足以阻止進一步的變革。

儘管雙方都不完全滿意，但反應並不強烈。該妥協方案要求修改憲法，賦予議會定義婚姻的唯一權力——為進一步變革敞開大門，但防止任何一方的活動人士試圖通過法院強加變革。

“這種做法在某種程度上承認了未來會有進一步的社會變革，但政府希望控制這些變革的步伐和性質，”紐約州立大學奧爾巴尼分校的政治學教授梅雷迪思·韋斯説。

上週，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宣佈新加坡將同性性行為除罪化，人們為此慶祝。圖片來源：Boo Junfeng/REUTERS在亞洲各地，政府正在努力應對全球對LGBT權利態度的轉變。該地區一些國家仍將同性戀定為犯罪，很少有國家制定了明確保護LGBT人羣的反歧視法律。除台灣和兩個英國小屬地外，任何地方都不承認同性婚姻合法。

新加坡的解決方案將婚姻平等置於辯論的中心，儘管這從來不是該國LGBT權利運動的焦點。活動人士表示，他們更關心社會福利政策以及公共住房、工作場所和學校的歧視問題。他們表示，媒體控制——比如審查被認為宣傳同性戀內容的電影和廣播評級系統——限制了對LGBT問題的曝光，並加劇了社會污名。

但像英女士和譚女士這樣的人找到了融入新加坡社會的方式。她們在青少年時期相遇，當時幾乎對外界的同性戀現象一無所知，兩天後便開始了第一次約會。她們花了數小時在高端購物區烏節路上來回漫步，一邊聊天一邊瀏覽商店櫥窗。

“有時你遇到一個人，就像拼圖碎片般契合，“英女士説。此後她們一直在一起。

她們的中產階級基督教家庭起初並不認可這段關係，認為這只是階段性現象。當這個"階段"持續數年後，家人逐漸接受了現實。為避免職場潛在歧視，這對伴侶開闢了非常規職業道路，成為認證氣球藝術家並創辦了自己的公司。

這份工作讓她們有大量時間與兒童相處。在派對上，她們常會觀察母親們如何應對孩子搗亂或行為失當，以此判斷哪些人是理想的育兒榜樣。她們耗費十年光陰和不菲資金，終於找到了擁有自己寶寶的方法。

自2020年1月維爾達出生以來，英女士和譚女士通過Instagram提高同性伴侶及育兒話題的能見度。攝影：Ore Huiying/華爾街日報攝影：Ore Huiying/華爾街日報新加坡對擴大LGBT權利的許多抵制都以保護家庭為理由。該國的法律基於家庭源於婚姻的理念，而婚姻在法律上被定義為一男一女的結合。

據組織者稱，在廢除同性性行為禁令之前，約1200人於7月參加了一場僅限受邀者參加的市政廳會議，討論如何強化這一定義。會議組織者之一Jason Wong在會後發佈的Facebook帖子中呼籲採取進一步行動保護婚姻。

“面對一個試圖顛覆社會各方面秩序的不寬容、直言不諱的少數羣體，我們一直相對剋制，”他寫道，這裏指的是LGBT活動人士。

包括基督徒、穆斯林和印度教徒在內的廣泛宗教團體反對擴大LGBT權利。新加坡最大的教會團體之一新加坡全國教會理事會表示，允許同性伴侶結婚與基督教聖經對家庭單位的定義不符。

“國家對婚姻的關注只能基於國家對婚姻目的的關注——健康、適應良好的孩子，”新加坡五旬節和靈恩教會聯盟主席楊德雄牧師説。

楊牧師還反對通過民事結合將婚姻的法律權利延伸至同性伴侶。“民事結合是一種結構，旨在將本應保留給婚姻的特殊特權授予任何要求它的人，”他説。“但國家為什麼要將這些特權延伸到那些不能滿足國家對孩子的需求的羣體呢？”

新加坡政府長期以來在LGBT權益的爭議中尋求平衡。2007年國會達成被總理李顯龍稱為"不完美的妥協”——保留刑法中男男性行為禁令但不予執行。他當時表示，政府希望維護以傳統異性戀價值觀為基礎的穩定社會，同時為同性戀羣體保留生活空間。

“我們將保持比變革前沿慢一步的節奏，先觀察其他地區的實施效果，再做出不可逆轉的決策。“他説道。

十五年後，李顯龍承認社會觀念已發生變化。為安撫擔心微小變革會引發連鎖反應的保守派，他提出憲法修正案，禁止法院修改將婚姻定義為一男一女結合的法律。

“政府既要向保守派保證不會全盤改變，又不想束縛未來政府的手腳，“歡迎LGBT羣體的自由社區教會牧師蕭妙光表示，“就這麼簡單。這並非壞事。在我看來，這已是當前最佳方案。”

民調顯示新加坡人對該議題存在分歧，但年輕羣體態度明顯轉變。亞洲數據公司Blackbox近期調查表明，雖然55%的新加坡受訪者不支持同性婚姻，但35歲以下羣體支持率過半。

黃女士和譚女士並未推動修法，而是尋求社會認同。她們的女兒維達2020年1月出生後，兩人通過Instagram賬號"TwoMomsSG"提升同性伴侶家庭的社會能見度。

“人們害怕未知的事物，”英女士説。“人們與我們互動的次數越多，就越會意識到我們只是一對普通夫妻。”

英女士和譚女士公寓中展示的彩虹驕傲主題。攝影：Ore Huiying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聯繫作者：**Feliz Solomon，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2年9月3日的印刷版，標題為《新加坡新LGBT權利背後的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