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扎波羅熱核電站任務：炮火、邊緣政策與秘密渠道——《華爾街日報》

聯合國核查人員在穿越前線烏俄兩軍陣地間緩衝區的最後一個檢查站受阻，此處距離扎波羅熱核電站不遠。

據代表團成員和為通行進行斡旋的外交官透露，週四（9月1日）迫擊炮和機槍交火聲此起彼伏時，一名烏克蘭軍官表示，國際原子能機構小組繼續前往俄軍佔領的核電站廠區過於危險。

國際原子能機構總幹事拉斐爾·格羅西向《華爾街日報》表示，隨着實施反攻的烏軍與俄軍交火，“實彈射擊的聲音越來越密集”。他説：“當時有人問我，我們是繼續前進還是撤回。我説我們要繼續。”

在拖延了四個小時後，格羅西警告這名軍官，如果不讓代表團通過，他將對外宣稱烏軍方阻撓此次行動。隨後他與一名烏克蘭將軍通話，該將軍下令開放檢查站。由14人組成的國際原子能機構小組乘坐一隊白色SUV繼續前進。格羅西説，附近響起陣陣槍聲時，“司機們大喊：‘加速。加速。’”

週四，聯合國官員拉斐爾·格羅西在扎波羅熱核電站停留了四個小時。圖片來源：Andriy Andriyenko/Associated Press這次戰場對峙是多個未公開的軍事外交摩擦之一，這些摩擦險些導致國際原子能機構對扎波羅熱核電站的訪問流產。該核電站是歐洲最大核電站，也是首座在戰爭期間被軍事佔領的核電站。格羅西預計將於週二向聯合國安理會提交此次訪問的報告。

數週的秘密外交，包括法國總統馬克龍與俄羅斯總統普京及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通話，在數月僵局後取得突破。據參與談判的人士透露，隨着這座670萬千瓦核電站周邊衝突升級，人們對核災難的擔憂加劇。

但扎波羅熱核電站局勢依然緊張且不穩定。烏克蘭能源運營商周一表示，俄軍炮擊引發的火災切斷了輸電線路，導致該核電站實際脱離烏克蘭電網。雙方互相指責對方蓄意炮擊核電站。

國際原子能機構在報告中呼籲烏克蘭和俄羅斯同意在核電站周圍設立非軍事化安全區，同時詳細列舉了該設施遭受的一系列破壞，並對烏克蘭工作人員在"高度緊張和壓力"下工作表示擔憂。

報告稱：“當前局勢難以為繼，要確保烏克蘭核設施及其人民安全，最佳措施是立即結束這場武裝衝突。”

格羅西及其國際原子能機構核心團隊在核電站停留了四小時，該設施已被俄軍改造為軍事基地。六名技術專家留守並向維也納機構總部傳送更多信息，其中四人已於週一撤離。隨着戰鬥持續，兩名核查員將無限期駐守核電站，監測受損情況並防止核材料被轉用於軍事目的。

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未將炮擊事件歸咎於俄羅斯或烏克蘭，但表示肇事者蓄意瞄準了輸電線。

在歷經數月外交僵局後，上週的訪問行動始於8月12日晚——當時馬克龍總統在其裏維埃拉夏季官邸的辦公室內，撥通了正在希臘羣島度假的格羅西的手機。

扎波羅熱核電站周邊安全局勢急劇惡化：持續兩週的猛烈炮火摧毀了輸電線。在附近由蘇聯當局建造、安置1.1萬名核電站工人的能源之城埃涅爾戈達爾，俄軍正在搜捕烏克蘭間諜，逮捕數十人並槍殺了53歲的維修技術員謝爾蓋·什韋茨。

週四，國際原子能機構代表團成員在扎波羅熱核電站。圖片來源：ALEXANDER ERMOCHENKO/REUTERS數月來，隨着國際社會日益擔憂，馬克龍與格羅西一直私下討論局勢，兩人建立了信任關係。“格羅西深諳政治，能理解總統的關切；而總統也具備專業素養，能領會格羅西的擔憂，“一位法國高級官員表示。

自4月率團視察俄軍撤離後的廢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以來，格羅西一直試圖推動扎波羅熱訪問未果。俄羅斯通過設定烏克蘭及其西方支持者無法接受的條件阻撓檢查：唯有經克里米亞及俄軍佔領區路線才能保障安全，此舉將損害烏克蘭主權並變相承認俄羅斯入侵的合法性。

8月12日，馬克龍向國際原子能機構總幹事表示，他準備與普京進行三個月來的首次通話，以協助安排核查工作。8月16日，馬克龍告知澤連斯基，他計劃就國際原子能機構經烏克蘭進入核電站這一具體問題向普京施壓。兩國元首討論了基輔能提供哪些安全保障。

炮擊震動核電站，導致通往烏克蘭南部的兩條僅存輸電線路中的一條被迫關閉。國際壓力持續升級。8月15日，42個國家聲明俄羅斯應撤離核電站並允許烏當局恢復控制，呼應了七國集團數日前發表的聲明。

8月19日，馬克龍與普京進行了30分鐘通話，強調作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俄羅斯允許核查人員訪問至關重要。

普京表示若核查團經俄控領土進入，莫斯科將支持訪問。法國總統打斷其發言，稱其紅線是不損害烏克蘭主權；核查團應從烏自由領土前往核電站，並需要莫斯科的安全保證。在數月拒絕後，普京表示同意，並告知法方兩國國防部長應敲定細節。

法國官員稱擔憂普京的承諾會被其幕僚推翻。但俄國防部長紹伊古與法國防部長勒科爾尼通話後，法方表示俄方已就特定時段路線安全作出具體保證。拜登總統在與澤連斯基通話中強調了此次訪問的重要性。

俄羅斯官員未對這些通話置評。

國際原子能機構小組週一從維也納啓程前往基輔，格羅西發佈了一張14人團隊神情堅定的照片，配文稱"這一天終於到來”。在基輔君悦酒店，檢查員們讀到烏克蘭已開始期待已久的反攻行動的報道。烏克蘭官員開始暗示該任務可能面臨安全問題。

馬克龍在週二凌晨致電國際原子能機構總幹事討論局勢。“當時情況很微妙，“一位參與討論的人士説。當天晚些時候，馬克龍與澤連斯基通話商討烏克蘭的擔憂。據參與討論的人士透露，格羅西前往基輔總統府並獲得繼續行動的許可。

當國際原子能機構車隊最終通過最後一個檢查站後，沿着狹窄道路疾馳，直至抵達俄羅斯軍方檢查站，隨後進入核電站，在那裏他們受到官員和俄羅斯官方媒體記者方陣的迎接。

據烏克蘭國家能源公司Energoatom稱，烏方曾試圖允許外國媒體隨國際原子能機構團隊同行，但俄方予以拒絕。格羅西由俄羅斯國家原子能公司Rosatom的政治顧問雷納特·卡爾恰陪同，該公司已向核電站派遣專家。

隨着戰鬥持續，國際原子能機構已無限期留駐兩名檢查員在扎波羅熱核電站監測受損情況。照片：國際原子能機構/祖瑪通訊社格羅西及其團隊檢查了該設施的渦輪大廳、反應堆和乏燃料儲存區，但國際原子能機構總幹事後來表示，他們未被允許進入已被俄軍改作他用的核電站控制室。噴塗着俄軍"Z"標誌的軍用卡車停放在廠區各處，但幾乎看不到士兵身影。烏克蘭國家核能公司官員稱，近期衞星圖像中可見的火炮和軍車已不見蹤影。

檢查人員發現烏克蘭工程師非常專業，但也顯得悶悶不樂且拘謹。“他們似乎沒有受到威脅。我試圖通過眼神交流，“格羅西説，“以瞭解他們的真實想法。”

格羅西希望與一名俄羅斯軍官交談，當他走近對方時，“意識到我想和他談話後，他走開了。”

9月1日，國際原子能機構總幹事拉斐爾·格羅西（左二）與同行官員協商進入烏克蘭扎波羅熱核電站事宜。照片：國際原子能機構/路透社致信 勞倫斯·諾曼，郵箱 [email protected]；喬·帕金森，郵箱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