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復課，面臨嚴重的學習損失 - 《華爾街日報》

田納西州阿什蘭市——德萊尼·蒂德韋爾表示自己熱愛閲讀，但理解書頁上的文字對她而言卻是個難題。

“我會把一句話反覆讀很多遍”，這位四年級的9歲女孩説道。

儘管她在2020年8月重返校園，但多次隔離讓她大部分時間只能獨自在家學習。她的父親是建築監理必須駐守工地，母親雖居家辦公但白天鮮有休息時間。上網課時，德萊尼有時還得照顧妹妹。

德萊尼的母親達妮爾·蒂德韋爾表示，理解能力不足也影響了女兒的數學課表現——她總是難以理解應用題。這位母親認為疫情難辭其咎：“我們想通過家校協作給她提供所有可能的支持，因為她必須迎頭趕上。”

兩年來，教育界與研究機構始終在應對疫情時代以線下教學缺失為主因的學業倒退問題。他們既要竭力彌補學習損失，又面臨着評估損失程度的挑戰。關於後者的部分答案已逐漸明晰：全美數據顯示，疫情期間處於閲讀啓蒙階段的兒童，其閲讀熟練度已跌至近20年最低水平。

美國教育部上週四發佈數據顯示，2020至2022年間，9歲兒童的平均閲讀成績下滑5分（滿分500分制降至215分），創1990年以來最大跌幅。數學平均分下降7分至234分，這是自1970年代開始長期趨勢評估以來，數學成績首次出現統計學意義上的顯著下降。

研究人員表示，通常而言，遠程授課持續時間越長的學區，學生的學習損失越嚴重，這種影響在高貧困學區最為明顯。然而，即使在佛羅里達州等迅速恢復線下教學的地區，部分年級的閲讀成績仍低於2019年水平。

教育工作者指出，可能的原因包括：部分學生在復課後仍選擇遠程學習、新冠疫情暴發導致額外隔離措施，以及社交距離等防疫實踐打亂了課堂常規。

儘管部分學生已開始迎頭趕上，但研究人員表示，按當前進度，如今四年級學生的閲讀能力平均需要五年或更長時間才能達標。屆時，聯邦政府用於教育的數百億美元疫情援助資金將耗盡。

這些學生正處於關鍵階段。教育工作者特別關注9歲兒童的識字率，因為研究表明，三年級結束時的閲讀能力可預測其未來學業成就、職業收入和犯罪風險。安妮·E·凱西基金會2011年發佈的研究發現，三年級閲讀不達標的學生中有16%無法按時高中畢業，這一比例是達標學生的四倍。

“如果學生的閲讀能力未達到年級水平，這對他們其他學科的知識吸收意味着什麼？他們是否難以充分參與數學課和社會研究課？“非營利研究機構NWEA學校與學生髮展中心主任卡琳·劉易斯表示。該機構正在研究其測試的達標率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恢復。

蘇珊·柯林斯在田納西州阿什蘭市的東奇塔姆小學為9歲學童輔導功課。從左至右分別為奧利維亞·霍根、德萊尼·蒂德韋爾和萊利·布魯克斯。早在週四全美教育進展評估數據發佈前，各州教育主管就已深刻意識到問題嚴重性。他們正投入數十億美元用於小班輔導、延長暑期學校等解決方案，旨在為學生提供更多個性化關注。

部分舉措已使學習困難學生取得漸進式進步，但教育工作者表示，要判斷這些努力是否足以應對如此重大的問題，仍需數年時間觀察。

哈佛大學教育學院經濟學家托馬斯·凱恩教授表示：“由於缺乏先例參考，實踐者們正在摸索前行——為部分學生提供家教輔導，為另一些學生安排雙倍數學課程和暑期學校——然後期望這些措施能累積出足夠效果。”

他指出，令人擔憂的是各地區可能在耗盡聯邦援助資金後，才發現這些措施力度不足。美國救援計劃作為最大規模疫情救助項目，專門為K-12公立學校撥款1220億美元，並要求至少20%用於彌補學習損失。凱恩教授認為，許多地區而言這一比例應接近100%。

各州測試結果顯示，閲讀成績仍普遍低於疫情前水平。印第安納州議會去年批准了1.5億美元資助計劃，支持聯合勸募協會等組織開展延長學習時長的面授課程。

印第安納州還為家庭提供高達1000美元的補貼用於報名參加私人輔導。該計劃主要由聯邦援助資助，針對符合免費或減價午餐條件且在三年級或四年級時英語語言藝術和數學均未達標的學生。

印第安納州教育部長凱蒂·詹納表示：“我們必須承認，我們即將部署的一些舉措會非常非常成功。有些可能只是幫助我們穩定局面。有些可能無法達到預期效果。”她表示，該州已着手分析投資回報，但這需要時間。

北卡羅來納州去年成立的一個辦公室正在牽頭評估學習損失應對措施。該州的學習恢復與加速辦公室發現，2021年招收25萬名學生的暑期學校項目對數學和閲讀成績產生了雖小但積極的影響。

納什維爾夏洛特公園小學一名四年級學生練習冊的一頁。該辦公室主任邁克爾·馬厄表示，辦公室正在與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分校的一個研究中心合作，啓動對學習損失項目的研究。儘管資助項目刻不容緩，但馬厄博士説：“我們仍需謹慎考慮如何花這筆錢。”

得克薩斯州是一個罕見的例子，該州低年級學生的閲讀成績不僅恢復且超過了疫情前水平。根據該州數據，2022年，得州50%的三年級學生達到或超過預期水平，高於2021年的37%和2019年的43%。

德克薩斯州彌補學習損失工作的一個關鍵部分，是2021年州議會通過的一項措施，為未達到年級水平測試要求的學生，在每個未達標科目上提供30小時的輔導。

田納西州是少數幾個採取積極行動併成功將全州成績提升至2021年水平以上的州之一，儘管某些學科或年級的成績仍未恢復至疫情前水平。田納西州2022年春季三年級英語語言藝術評估顯示，36%的學生達到熟練水平，較2021年的32%有所上升，但仍略低於2019年的37%。

州教育專員彭妮·施温稱2019年的基準水平低得令人無法接受。“今年我們的成績根據年級不同提高了5到7個百分點。這種增長需要持續多年，才能讓我們州達到應有的水平，“她表示，“我們不能讓孩子的閲讀水平是否達標變成擲硬幣般的概率事件。”

田納西州的一項舉措是向教師傳授閲讀學習的科學原理。超過18,000名教師已完成60小時的培訓課程，內容包括幫助閲讀困難學生的策略。

在納什維爾，四年級教師瑪凱拉·沃克正準備開始為部分學生提供課後輔導，這是田納西州自2021-22學年啓動的輔導計劃的一部分。這項由2億美元聯邦資金支持的三年期計劃預計將惠及15萬名學生。該州還投入1.7億美元用於該計劃及為應對疫情設立的暑期學習營項目。

夏洛特公園小學的瑪凱拉·沃克老師正在教室裏授課。輔導課程採用高強度模式，即學生每週會面兩到三次，每次30或45分鐘，持續至少一個學期。小組規模很小，小學階段每名導師指導三名學生。該項目專為接近達標但需要提升的學生設計。

“我認為這將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沃克女士説，“作為他們的常規任課教師，我本就清楚他們需要哪些支持。這能讓我真正在此基礎上深化教學。”

上一學年，納什維爾學區為745名三年級學生提供了讀寫輔導，總計服務超過3000名學生。學區表示正與布朗大學合作研究項目成效。官員稱，2021年參與暑期學習計劃的學生比未參與者取得了略高的閲讀進步。

根據2022年全州評估數據，納什維爾公立學校系統中約27%的三年級學生英語語言藝術科目達標。這較2021年提升了5個百分點，使學區接近2019年29%的水平。

沃克女士任教的夏洛特公園小學（該校多數學生來自低收入家庭）的評估成績低於學區平均水平。她表示，最近某天課堂上的16名學生中，僅有四五人達到年級閲讀水平。另一個挑戰是：她班上有11名學生的母語並非英語，其中多數為拉丁裔。

她表示，即使在學生可以親自返校後，許多人仍選擇遠程學習，而其他人仍在適應重返課堂的生活。這需要"更持續地引導或重新連接我們正在做的事情，我發現這正是阻礙他們掌握所缺技能的原因，“她説。

沃克女士採用高強度的問答式教學法來吸引學生參與。最近一天，她將三名孩子叫到教室角落的桌子旁進行額外的閲讀指導。

她讓每個孩子寫下單詞"tap"並逐個字母發音。然後讓他們加上"e"變成"tape”。他們用"pin"和"pine"重複了這個練習。

“這個’e’是什麼？“她問道。

“不發音的，“其中一名學生回答。

沃克女士表示，她不幻想能在一年內消除巨大的學習差距。“但根據我們的測試，我是否認為可以幫助他們實現個人目標？是的，我確實這麼認為，“她説。“我認為在這個年齡需要與孩子們建立夥伴關係。我認為他們應該對自己的學習負責。”

西北方向約20英里處，蒂德韋爾夫婦抓住機會讓女兒德萊尼在本學年在東奇塔姆小學接受閲讀輔導，該校許多學生來自較貧困家庭。

輔導老師蘇珊·柯林斯在最近一個早晨迎接了德萊尼和另外兩名四年級女生，進行了她們第一次45分鐘的輔導課。她們圍坐在會議室的一張桌子旁，上方掛着一幅裝裱的印刷品，上面寫着"保持善良”。

蘇珊·柯林斯在阿什蘭市東奇塔姆小學的輔導課上。奇塔姆縣鄉村學區是該州輔導計劃的早期採用者，去年以數學為重點。學區教育主任凱茜·貝克表示，2022年三年級學生的英語語言藝術熟練率為40%，是至少四年來的最高水平，但仍然太低。

擁有32年教學經驗和温暖態度的柯林斯老師向三個女孩解釋了“plethora”的意思，討論了介詞短語，並分享了她自己對閲讀的熱愛故事。

女孩們輪流講述她們的閲讀挑戰。德萊尼談到了她在理解上的困難。萊莉·布魯克斯説她希望讀得更快。奧利維亞·霍根説她經常跳過一個詞或句子，並補充道：“我認為我可以做得更好。”

柯林斯向她們保證，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她們都會有所進步。

“你們不僅會學到關於閲讀的一切，”她説，“你們還會在每週兩天的時間裏，學到我能教給你們的所有關於寫作的知識。”

聯繫作者 斯科特·卡爾弗特，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9月7日印刷版，標題為《學校試圖扭轉疫情期間的學習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