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脹與2022年最令人不安的經濟學論文——《華爾街日報》

2021年4月17日，美國佛羅里達州奧蘭多市的一則招聘廣告。圖片來源：Paul Hennessy/Zuma Press2022年最令人不安的經濟學論文指出，勞動力市場仍然異常緊張，潛在通脹居高不下且可能持續攀升，要控制通脹可能需要經歷數年極高的失業率。這篇由布魯金斯經濟活動論文發佈的論文是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宏觀經濟學家拉里·鮑爾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丹尼爾·利、普拉奇·米什拉共同完成的實證研究。該研究表明，即使失業率持續上升，美聯儲仍可能需要堅持其對抗通脹的政策。

經濟學家通常通過勞動力市場鬆弛度預測通脹，傳統觀測指標是失業率，但用職位空缺數與失業人數之比來衡量能更準確反映實情。2021年那些僅關注失業率的分析師誤判勞動力市場仍存在大量閒置資源，認為工資與物價上漲只是暫時現象。隨後的通脹爆發令他們措手不及。鮑爾、利和米什拉的研究發現，截至2022年7月，勞動力市場緊張本身已推動潛在通脹上升3.4個百分點。

該論文還提出了一個不同的基礎通脹衡量標準，在我看來這一觀點頗具説服力。能源和食品價格的波動通常源於宏觀經濟政策制定者無法控制的因素。近年來地緣政治和天氣狀況推高了通脹率，而當前汽油價格暴跌則暫時壓低了通脹率。這正是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經濟學家們關注"核心"通脹（即剔除食品和能源價格）的原因。

但食品和能源並非人們購買的唯二受供給側波動影響的商品。例如，過去兩年新車和二手車價格劇烈波動，其原因與整體經濟強度基本無關。無論是常規通脹還是核心通脹，都是基於價格漲幅的平均值計算，可能被異常品類的大幅波動所扭曲。克利夫蘭聯邦儲備銀行計算的中位數通脹率通過剔除異常值來消除這些失真。

從統計學角度看，中位數通脹能更準確地反映政策制定者實際可控的基礎通脹水平。這令人擔憂——儘管美聯儲青睞的整體通脹率在7月降至零，且剔除食品能源的年化通脹率穩定在4%左右，但個人消費支出中位數通脹率未見緩和跡象，過去三個月年化增長率高達6.6%。

然而該論文最令人不安的部分，是作者運用其理論模型預測要使通脹率回落至美聯儲2%目標所需的失業率。作者給出了多種情景預測，因此我根據自身假設運行了他們的模型：假設隨着職位空缺回落至疫情前水平的三分之二，勞動力市場將自行降温；同時假設通脹預期將回歸疫情前水平，且2022年剩餘時間將持續迎來汽油等波動性價格的利好消息。

在這些比作者們的中期情景更為樂觀的假設下，如果失業率遵循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6月份的中值經濟預測，即失業率僅將升至4.1%，那麼到2025年底通脹率仍將保持在4%左右。若要使通脹率屆時達到美聯儲2%的目標，則需在2023和2024年將平均失業率維持在約6.5%。

當然，這一預測存在巨大不確定性。如果企業相信低通脹即將到來並採取相應行動，通脹可能無需大幅提高失業率即可下降。另一方面，若勞動力市場未能恢復到疫情前的運行狀態，或出現更多不利的供應衝擊，經濟前景可能會更加嚴峻。

美聯儲應採取哪些措施？四點建議：首先，在評估勞動力市場緊張程度和潛在通脹率時，應更重視職位空缺與失業人數之比及通脹中值。其次，新研究表明若通脹預期保持可控，解決通脹問題將容易得多。美聯儲應效仿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在傑克遜霍爾的強硬表態，在下次會議採取實質性行動（如加息75個基點）。第三，若通脹仍失控，需做好接受失業率升至5%以上的準備。最後，將通脹穩定在3%可能比2%更有利於經濟健康——因此儘管當前抗擊通脹應是央行唯一焦點，但美聯儲終需重新評估這場戰役的勝利標準。

弗曼先生是哈佛大學經濟政策實踐教授，2013-17年擔任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

刊登於2022年9月8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