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雷特·韋斯頓》評論:神秘之像 - 《華爾街日報》
William Meyers
聖何塞藝術博物館《佈雷特·韋斯頓》展覽現場攝影:J. Arnold /聖何塞藝術博物館加利福尼亞州聖何塞
雖然能辨認出他部分攝影作品的主題,但聖何塞藝術博物館"佈雷特·韋斯頓"展中的51幅黑白照片,彰顯了這位攝影師作為20世紀高度現代主義者的特質——他對抽象的追求遠勝於具象表現。這種天賦與生俱來。佈雷特·韋斯頓(1911-1993)是西海岸攝影大師愛德華·韋斯頓(1886-1958)的次子,後者以f/64團體成員著稱;當佈雷特13歲時,愛德華讓他輟學前往墨西哥,在那裏他與父親及(被高估的)蒂娜·莫多蒂共同生活並學習攝影。他結識了弗裏達·卡羅、迭戈·里維拉、何塞·克萊門特·奧羅斯科等現代主義藝術家,並開始用父親贈予的3¼×4¼英寸格拉菲克相機創作。17歲時其作品便入選柏林國際電影與攝影展,21歲即在舊金山笛洋美術館舉辦個展。
本次展覽由聖何塞藝術博物館前策展人羅裏·帕德肯與執行館長蘇珊·塞爾·巴頓、策展助理尼迪·甘地共同策劃。由於克里斯蒂安·基西收藏機構捐贈了50幅作品(該機構持有韋斯頓大部分遺產),所有展出現已成為博物館館藏;帕德肯與巴頓女士協同基西先生精選了這批風格統一的捐贈作品。展覽中最早期作品《蟲跡,加利福尼亞》(1937)若沒有標籤説明,觀眾將無從辨識主題。這幅10×8英寸的樸素照片中,木質紋理清晰可辨——但有多少人具備足夠的寄生蟲學知識,能認出那些黑色曲線是蟲跡呢?然而這種認知空白並不妨礙人們欣賞其精妙的藝術呈現。
20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的許多照片以自然為靈感來源,但更側重於設計而非科學標本。《抽象,仙人掌細節,下加利福尼亞》(1964年)是一張特寫,但由於無法判斷其比例,它也很容易被誤認為是稻田的航拍照片。《枯死的多肉植物,下加利福尼亞》(1964年)明顯是有機物的形態,一系列細長的葉子微微展開,但攝影師似乎更關注光線在乾枯葉片上的變化。《海帶,下加利福尼亞》(1967年)展示了一個黑色球狀物連接着黑色管狀結構;它看起來更像是某種異域風格的管道裝置,而非生物體。
佈雷特·韋斯頓的《抽象,仙人掌細節,下加利福尼亞》(1964年)圖片來源:佈雷特·韋斯頓/聖何塞藝術博物館佈雷特·韋斯頓生活簡樸而有規律;他凌晨兩三點起牀,花幾個小時進行照片沖印。他是一位沖印大師,對細節的極致追求造就了精美的照片。許多作品通過高對比度強化了抽象感。他認為只有攝影師本人才應該沖印自己的作品,因此去世前他銷燬了除12張底片外的所有底片。
佈雷特·韋斯頓的《蠕蟲軌跡,加利福尼亞》(1937年)圖片來源:佈雷特·韋斯頓/聖何塞藝術博物館韋斯頓的一些拍攝對象並非有機生命體。1976年的《油漆滴落,加利福尼亞》呈現了照片頂部三個白色斑塊,拖曳而下的條紋宛如甜筒上融化的香草冰淇淋。同年的《油鍋殘漬,加利福尼亞》背後有個有趣故事:攝影師約翰·塞克斯頓當時借宿在加州卡梅爾鎮的韋斯頓家中,韋斯頓用葡萄酒烹製了精緻晚餐後,將油鍋與洗潔精一起泡在水槽裏。次日清晨六點,塞克斯頓發現韋斯頓已在後院專注拍攝這個油鍋——他拍完整卷12張膠片,當天下午就沖印出照片:閃亮金屬表面漂浮着變形蟲般的油漬。當人們稱讚某人"獨具慧眼"時,指的正是這種從油鍋中發現美之潛質的能力。
佈雷特·韋斯頓《枯敗的多肉植物,下加利福尼亞》(1964)圖片來源:佈雷特·韋斯頓/聖何塞藝術博物館展覽中較易辨識的是一組約十二幅風景作品。1966年的《莫諾湖,加利福尼亞》、約1950年的《加拉帕塔海灘,加利福尼亞》及1954年的《農場風光,布里奇波特,加利福尼亞》令人聯想到安塞爾·亞當斯、愛德華·韋斯頓、科爾·韋斯頓(佈雷特的兄弟之一,擅長彩色攝影)等西海岸攝影師的同類作品,但佈雷特·韋斯頓通過強化對比將自然景觀推向抽象化的處理方式使其獨樹一幟。
互聯網上有多個網站收錄了韋斯頓的犀利語錄:“我使用各類相機隨時拍攝萬物,現代物件或古老岩石皆可。但若風景中缺乏神秘感,便與明信片無異。“最後引用他的結語:“相機對藝術家而言只是工具。若深究起來,它並不比小提琴更機械。掌握基礎後,創造藝術取決於藝術家而非相機。”
邁耶斯先生為《華爾街日報》撰寫攝影相關文章。在Instagram上關注他的攝影作品@williammeyersphotograp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