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西·薩夫迪的"棲息地67號"建築地標面臨轉折點 - 《華爾街日報》

當一棟建築看起來像巨型混凝土昆蟲巢穴時，自然會吸引眾多目光。

由建築師摩西·薩夫迪為1967年世博會設計的蒙特利爾住宅綜合體"棲息地67"，至今仍每天迎來大批旅遊巴士和舉着相機的參觀者。

但對居民而言，其革命性不在於建築外觀，而在於居住體驗。

“這裏獨一無二，“36歲的醫生瑪麗-阿斯特麗德·勒菲弗説，她在棲息地長大，父母至今仍住在這裏，“這是與眾不同的存在。”

如今，這座55歲的建築正經歷着中年危機。需進行多階段結構工程，包括混凝土密度檢測、屋頂新防水層、車庫噴淋系統及混凝土清潔以預防隱患。門前大型噴泉已損壞逾年，管理方表示需要時間以符合建築原設計的方式進行修復。月管理費上漲（6月起每個單元漲至約760加元）及系列專項評估（今年最新評估為每單元3800加元）引發爭議，儘管管理方稱85%以上居民接受調價。

公寓設計仿照山坡村落，錯落有致的佈局保障私密性。每户配有露台、花園通道及獨立外接步道入口。公共設施包括紅土網球場、園藝區、帶火坑的户外空間、免費接駁巴士及設有便利店的停車庫。

這座12層建築最初設計由365個預製立方體組成，每個624平方英尺。多年來，居民們通過合併單元創造了更大公寓，在個人利益與保護要求間取得平衡。

一側是咆哮的聖勞倫斯河——衝浪者的熱門地點，賦予建築度假村般的氛圍，户外走廊間飛鳥的啁啾更放大了這種感受。同時它又地處市中心，位於蒙特利爾老港對面的半島上，騎自行車可快速抵達城鎮中心。

關於Habitat社區未來存在爭議，部分源於28歲開發商Francis Brunelle過去一年收購了145套公寓中的13套。Brunelle先生正在收購更多單元，對其持有的多套公寓進行徹底翻新，計劃作為豪華公寓出租。

對單一業主過度掌控及頻繁施工的擔憂，促使部分居民呼籲限制建築內可持有和出租的單元數量。該綜合體設有八人董事會及書面章程，業主投票可修改規定（每個立方體一票）。

“我們對現狀感到憤怒，“56歲的Linda Duraes説。她與第二任丈夫Eduardo Franco於2012年以33萬美元購得公寓後一直居住於此，夫婦倆在Habitat共同撫養了六個孩子中的兩個。她珍視這種隱私與睦鄰的平衡，擔心過多租户會破壞這種氛圍。“如果他破產怎麼辦？“她問道，“我們的房產價值將暴跌。現在許多居民都警惕賣房給他。”

杜拉埃斯女士一直在挨家挨户敲門，敦促居民參與行動。“我們希望保護Habitat 67的歷史遺產，而不是讓它變成豪華公寓，“她説。

開發商布魯內爾先生表示，他尊重該建築的原始設計，稱其對Habitat的翻新是一個"情懷項目”，不太可能立即帶來豐厚利潤。“我們的目標是中長期財務收益，這些房產目前被低估了，“他説。

出於對Habitat長期維護的考慮，他正在將單元徹底拆除至混凝土結構，以便採用更新的隔熱技術，增強建築抵禦自然侵蝕的能力。他拒絕透露具體收購價格，但同期多立方體單元的售價在61萬至150萬美元之間。

Habitat正在翻修中的混凝土建築外殼。圖片來源：Oliver Parini/華爾街日報他表示其目標是吸引"優質長期租客”，並通過增設健身房、游泳池和公共休閒區等共享空間，在Habitat營造更強的社區氛圍。

建築師薩夫迪先生指出，他並不反對開發商收購Habitat多個單元並進行改造，但對其出租行為持保留意見。“Habitat從一開始就以產權自持為特色，這保障了居住的長期性，“他説，“出租本質上意味着流動性，可能損害社區生活品質——正如Habitat所證明的那樣。”

現年60歲的大衞·德桑蒂斯是Westmount房地產公司的經紀人，他居住在Habitat社區並負責該處公寓銷售。他表示很難預測關於限制產權和租賃的討論將如何發展。“我們將展開一場積極有益的討論，“他説道，並指出Habitat最初是作為租賃房產開發的。

Habitat項目源於薩夫迪在蒙特利爾麥吉爾大學的畢業論文設計，曾作為1967年世博會的一部分亮相。該屆世博會以"人類與世界"為主題，慶祝加拿大聯邦成立100週年。Habitat的每套住宅都設計有位於下層單元屋頂的私人花園，享有開闊視野，並通過空中步道（即人行天街）連接。薩夫迪先生表示，其設計初衷是將郊區生活的優勢引入城市，核心理念是"為眾生造園”。

薩夫迪以花園為核心的設計理念已在全球多個項目中得到實踐，包括新加坡星耀樟宜機場、中國重慶來福士廣場，以及美國阿肯色州本頓維爾的水晶橋美國藝術博物館。在耶路撒冷，他還設計了亞德瓦謝姆大屠殺歷史博物館。

他透露，Habitat 67的設計融合了多重靈感：童年時代海法（現屬以色列）山村的地中海石砌建築與梯田花園、學校課題研究的蜜蜂社會組織結構，以及父親的斯圖貝克汽車。現代主義建築風格也對他產生重要影響，這種風格強調建築必須惠及所有人——這一理念與他曾在基布茲集體農莊生活時形成的價值觀產生共鳴。

現年84歲的薩夫迪先生擁有一套位於10層的四立方體公寓，可俯瞰蒙特利爾市中心和聖勞倫斯河。他的單元房已被修復成某種時間膠囊，保留着原始的一體式玻璃纖維浴室、楓木拼花地板和狹長廚房。雖然未配備傢俱（薩夫迪現居波士頓），但該公寓用於舉辦公眾活動與導覽參觀。薩夫迪於八月宣佈，此處將作為他捐贈給麥吉爾大學檔案的一部分，供駐場藝術家使用並舉辦展覽及研討會。

1986年，加拿大政府將"棲息地"出售給當地商人，後者又以約1300萬加元轉售給住户。喬治·博因頓表示，當時一套兩立方體、1200平方英尺的公寓售價約7.3萬加元。

博因頓與妻子克里斯汀·博因頓已在"棲息地"居住44年。他回憶道，1978年租到公寓前，他們經歷了五年輪候。

薩夫迪先生在該建築羣中。圖片來源：Oliver Parini/華爾街日報房地產經紀公司Groupe Sutton-Sur l’Île Inc.的羅伯特·斯蒂芬·勒菲弗（勒菲弗女士的父親）指出，近年來"棲息地"房價飆升，兩立方體單元現售價約61萬美元，而六年前僅38.1萬美元。他表示2021年售出26套公寓，創下該建築數十年間年成交量（通常為6至14套）的歷史新高。

現年55歲的伊莎貝爾·哈勒從事醫療健康傳播工作，她在棲息地67號已居住近十年。由於計劃遷居蒙特利爾北部的湖畔，她以約137萬美元掛牌出售自己由三個立方體單元組成的住宅。談及在此生活的感受，她表示：“這裏讓你感覺不只是住在公寓裏，而是成為某種更宏大存在的一部分，彷彿親身參與了一段歷史。”

哈勒女士明確表示不會將公寓出售給開發商，她認為允許個人收購過多單元會破壞棲息地的獨特氣質。

設計公司創始人德克斯特·皮爾特（50歲）則持不同看法。儘管注意到社區正經歷年輕化轉型，但他認為包括在內的任何力量都無法改變這裏的社區氛圍。“棲息地的能量場是恆定的，這裏寧靜祥和，每個人都能按照自己的理解使用空間。“其妻瑪麗亞·瓦爾瓦里科斯·皮爾特（46歲）經營公關公司，2006年他們首次看房次日便以約44.6萬美元購入了三立方體單元公寓。“住在這裏一直是我的夢想。“瓦爾瓦里科斯·皮爾特坦言。

育有兩名女兒（現年11歲和9歲）的夫婦對公寓進行了改造，增設了卧室、圖書館和開放式廚房。雖然曾考慮搬入獨棟住宅，但終究難捨此地。皮爾特先生透露，孩子們也拒絕搬遷，大女兒甚至詢問能否為她單獨購置一套單元。

“這深刻體現了我的身份認同與人生追求，“皮爾特先生強調，“居住在這個為特定理念設計的空間令人自豪，這裏確保每位居民都享有綠意與陽光的權利。”

大多數居民似乎都認為，Habitat 67值得投入維護其標誌性建築地位所需的工作和資金，不僅在蒙特利爾，在全世界也是如此。

至於建築師，薩夫迪先生表示，他對北美再出現類似Habitat的建築持悲觀態度，部分原因是開發商不願冒險或為這種偏離常規的設計支付代價。他原本為紐約和波多黎各設計的Habitat複製品因資金問題從未實現。“我覺得這非常令人沮喪，“他説。

致信 Nancy Keates，郵箱 [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2年9月9日印刷版，標題為’Moshe Safdie的Habitat 67迎來55週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