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伊麗莎白女王的傳統美德

“對英國人民而言，維多利亞不僅是一個人，甚至不僅是一位女王，”羅伯特·K·馬西在《無畏艦：英國、德國與大戰的來臨》中寫道，“她是——在大多數人記憶所及之處——他們生活結構的一部分。她象徵着歷史、傳統、政府以及他們社會的結構與道德。他們信任她會一直在那裏，永遠履行她的職責，永遠為他們的生活帶來秩序。她沒有讓他們失望。作為回報，他們給予她忠誠、熱愛——以及尊敬。”

我們都知道這一刻終將到來，但它仍像一記重擊。一個強大的存在消逝了，她對我們而言的意義或許比我們意識到的更為深遠。

伊麗莎白二世的統治在2015年9月超越了維多利亞女王（1837-1901年）。對她的大多數臣民來説，她是他們唯一認識的君主。她的一生跨越了近一個世紀，經歷了戰爭、帝國的興衰以及每一次文化與政治的變遷。在所有這些歲月裏，她都是延續性、穩定與健全的象徵。

將會有——主要但不限於英國——一股情感的湧動，彷彿翻過了一頁巨大的篇章，而我們非常不願意它被翻過——我們不想讀到那本書的結尾，不想合上它。

她的美德是傳統的美德。

• *她優雅地接受了她的生活。*當她25歲成為女王時，她認識到這是她的責任與命運。她是一個特定家族的成員，一個特定王位的繼承人。她對她的國家人民負有責任，並將犧牲很多——隱私、閒暇、對自己生活的一些微弱掌控感——來履行這一責任。她代表的是永恆，而非僅僅盛行一時。

莎莉·貝德爾·史密斯在她出色的傳記《伊麗莎白女王：現代君主的一生》中引述了英國記者麗貝卡·韋斯特的觀察：君主是"國家的象徵，民族生活的標誌，自尊的守護者"。但這遠不止於此；你無需身為英國人也能理解她的作為。

• 她言出必行。 父親去世後，她在聖詹姆斯宮會見英國政要時清晰宣告：“因先父猝然離世，我受命承擔起君主的職責…我將如先父在位時那樣，始終致力於增進子民的幸福與繁榮…祈求上帝助我勝任這份在人生早歲便降臨的重任。“她做到了，多年來世人有目共睹。

• 她傾盡所有。 她恪盡職守、思想嚴肅、富有責任感。除聖誕節和復活節外，無論身處何地，她每日都專注於處理政府紅皮公文箱中的官方文件、外交部電報、預算案和情報報告。她伏案工作至必要時長，常持續到深夜，之後還有私人接見、公開活動和各類磋商，從不懈怠。

• 無關個人榮辱。 重要的是君主制這個制度及其對臣民的責任。她立志成為令國民擁戴且引以為傲的女王，因而始終保持着尊嚴。她清楚自己的角色——不顯露情緒、不偏袒任何一方、從不譁眾取寵，也不刻意塑造機智或親和的名聲。在公眾事務中，她如大國君主應有的那般沉穩。“正如有人所言，她始終是政治之上的明燈，“史密斯女士週四在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表示，“即便在王室活動中，她也謹慎避免鼓掌或微笑，以防顯露偏頗。她始終致力於成為全民的力量與國家的凝聚力，這種外在表現至關重要。”

• *她是一位信仰堅定的女性。*1953年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加冕時，最重要的時刻發生在電視鏡頭之外——坎特伯雷大主教將聖油傾倒在年輕女王的手掌、前額和袒露的胸前畫十字，史密斯女士寫道（維多利亞女王曾禁止大主教觸碰她的胸部）。伊麗莎白認為塗油禮"在上帝面前聖化了她為人民服務的使命”。她的朋友們説，正是塗油禮而非加冕禮，使她真正成為女王。

• *她深諳自己的角色。*作為英國曆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她是連接過去的綿長紐帶。數十年光陰流逝，這條紐帶始終未斷，暗示着一切終將安定。她明白在動盪的20世紀，延續性本身就是對國家的饋贈。她必須成為可靠的存在——而她確實做到了。

• *正因如此，當她步入房間，整個英國也隨之降臨。*那是莊嚴的登場，承載着古老、神聖而厚重的意義，既追溯着身塗靛藍的遠古部落，又延續至《大憲章》的精神。這種力量神秘難言，但我曾親眼見證：當她走進人聲鼎沸的大廳，喧囂瞬間化為寂靜。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在個人尊嚴被隨意拋棄或惡意剝奪的時代，她的威儀卻與日俱增。

近些年她愈發開懷的笑容格外動人，那是對當下純粹的喜悦。本週的照片記錄下她送別舊相迎來新相的瞬間：穿着格子裙和灰色長開衫，拄着手杖開懷大笑。幾個月前她與帕丁頓熊的短片更令人動容——女王透露手提包裏藏着橘子醬三明治，當室外皇家樂隊奏響皇后樂隊的旋律，她用茶匙輕輕敲擊茶杯打拍子。當時我不明白為何如此感動，現在懂了：因為我的心在説"別走啊老友，我們會想念你”。

多年來，英國民眾一直在談論她離世時將有多麼令人悲傷。他們即將被哀悼之情的深度與廣泛所震撼。英國已為艱難時刻做好準備；人們不會輕易失去這樣一位穩定與延續的象徵。“查爾斯國王"這個稱呼將讓人感到陌生。

而他們曾深愛着她。

此刻我正想象着皇家葬禮的場景：儀仗隊，國事馬車緩緩駛過林蔭道，兩側肅立的人羣。老人們會坐着輪椅前來，人羣會體貼地讓他們站在最前排，擁有最佳視野，向這位共同經歷歷史的老朋友揮手道別。

願伊麗莎白女王安息。

1947年4月18日，英國伊麗莎白公主在倫敦官方肖像照。圖片來源：-/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刊登於2022年9月10日印刷版，標題為《伊麗莎白女王的傳統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