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評論：機器之夢 - 《華爾街日報》

喬治·盧卡斯的《美國風情畫》（1973年）。圖片來源：Alamy Stock Photo對內燃機汽車消亡後將出現的烏托邦的慶祝可能有點為時過早。這是布萊恩·阿普爾亞德在《汽車：塑造現代世界的機器的興衰》中得出的結論之一，這是一部百科全書式的回顧，講述了汽車是如何誕生的，在過去一個世紀中是如何演變的，以及正如副標題所暗示的那樣，它是如何塑造了我們生活的世界。

這位獲獎的英國記者承認，我們所知道的汽車註定會改變，但他不太確定它會以許多人設想的方式改變。電動汽車無疑有很強的理由——有些人預測到2030年電動汽車將主導新車銷售——儘管正如阿普爾亞德指出的那樣，這些車輛目前僅佔歐洲汽車的0.3%。

然後是基礎設施的問題。“整個工業和發電系統將不得不改變，”阿普爾亞德寫道，他指出，如果倫敦所有的汽車都是電動的，“這座城市消耗的電力將是倫敦地鐵的五倍。”在美國，“如果所有汽車都是電動的，僅加利福尼亞州就需要增加50%的電力。”

電動汽車有一些經常被忽視的生產成本，比如依賴特殊金屬的電池，這些金屬來自中國等不太友好的地方，這些國家不太關心其碳足跡，而是利用其資源來影響全球政策。作者引用國際能源署的一項研究，該研究表明，一輛續航里程為250英里的電動汽車需要行駛近4萬英里“才能抵消其排放債務”。

儘管存在這些缺陷和可行的替代方案，阿普爾亞德先生認為大勢已定。他寫道：“氫能源…最終仍可能勝出，但在未來十年，太多人投入了太多資金，電動車已不容失敗。”

阿普爾亞德認為，無論五十年後的汽車如何驅動，亨利·福特的T型車、哈利·厄爾的尾鰭陸地遊艇和費迪南德·保時捷的甲殼蟲，都應作為劃時代的偉大發明被銘記。作者寫道：“在其短暫的鼎盛期，汽車主宰了公共與私人生活的每個角落，它們高踞消費社會的頂峯成為終極慾望符號，永遠改變了我們對空間、時間和自然的認知。”

本書主體聚焦這些宏大的變革主題，穿插着汽車與工程史上的精闢軼事。阿普爾亞德提醒我們，1900年的倫敦約有5萬匹馬每天排泄500噸糞便，“在最時髦的街道邊堆積成堤，潮濕時形成’豌豆湯’般的泥漿，被經過的馬車成片濺起”。更優解決方案的出現，正是由戴姆勒、奔馳和奧茲等先驅鋪就。書中還復活了塞繆爾·布朗（1826年發明燃氣真空發動機的英國人）等被歷史遺忘的名字，以及1896年讓"美國汽車首現歐洲"的馬薩諸塞州斯普林菲爾德杜裏埃兄弟。

阿普爾亞德坦言難以認定汽車發明權的歸屬，但亨利·福特的流水線與T型車確鑿實現了汽車從"富人玩具"到大眾消費品的蜕變。耐人尋味的是，T型車的主要賣點並非價格，而是征服美國近乎空白路網的能力——在1909年紐約至西雅圖的橫貫大陸汽車賽中，它是僅有的兩輛完賽車輛之一，領先第二名的Shawmut達17小時。作者指出，關鍵在於T型車的懸掛系統。二十年後，這款車已成為"被歌頌的傳奇，‘汽車’這個詞空前絕後地專指它"。

隨着汽車價格日益親民且無處不在，它們以我們無法想象的方式改變了生活。二戰後紐約萊維敦等新興城鎮的興起，正是汽車普及的產物。“郊區被包裝成中產階級優雅生活的小天堂，或是美國夢的前沿實踐，“阿普爾亞德先生提醒我們。但隨之而來的也有始料未及的後果：“由於這些地方鼓勵將車鑰匙交給孩子”，汽車變成了"青少年發生性行為、密謀反抗父母和醖釀革命的場所”。

阿普爾亞德精彩記錄了1950-60年代美國汽車文化的黃金時期：從通用設計師哈利·厄爾受P38閃電戰鬥機啓發設計的凱迪拉克Series 62，到喬治·盧卡斯1973年致敬加州改裝車文化的電影《美國風情畫》。“這並非通常所説的青少年成長電影，“他分析道，“本質上是部汽車電影。片中多數車型都來自美國汽車巴洛克風格的鼎盛時期。“正是這種鼎盛時期的傲慢，讓美國車企對70年代日歐經濟型轎車的崛起視而不見，最終導致美國汽車工業與文化的地震。

電動車會是下一個革命嗎？阿普爾亞德持保留態度。他將馬斯克與亨利·福特相提並論，卻忽略了福特"讓大眾買得起車"的初心。馬斯克的商業策略是榨取所有政府補貼與税收優惠，普通民眾的承受能力反成次要。即便我們被迫接受這項爭議技術，作者也清醒認識到：“無論馬斯克及其繼任者未來多令人驚歎，都難以匹敵20世紀初那台無需軌道、風帆、人力或畜力就能自由移動的機器帶來的震撼性革新。”

約斯特先生是科德角的一位作家，曾擔任道瓊斯通訊社底特律分社社長。

刊登於2022年9月9日印刷版，標題為《機器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