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他們先買下一棟房子，然後收購了整個小鎮

2020年10月疫情期間，薩吉·丹尼爾和未婚妻香農·麥高利被困在克利夫蘭附近的家中時，意外接到了鄰居盧·開普勒的電話。

開普勒醫生邀請他們前往賓夕法尼亞州風景如畫的阿勒格尼河谷小鎮福克斯堡——這個小鎮屬於他的一位老友。對這對情侶而言，這聽起來像是逃離城市、觀賞秋葉的好機會。但開普勒醫生暗藏期許：希望丹尼爾先生和麥高利女士能買下整個小鎮。

數十年來，振興僅有180人口的福克斯堡一直是開普勒醫生的朋友、退休脊柱外科醫生阿特·斯特菲的心血項目。斯特菲醫生在當地擁有廣闊的住宅區，併為福克斯堡的發展投入了數百萬美元。如今86歲的斯特菲醫生正尋求交接火炬。

短暫造訪福克斯堡幾天後，丹尼爾先生同意以1500萬美元的要價買下斯特菲醫生的"河石莊園"。隨後幾個月裏，他與麥高利女士陸續收購了斯特菲醫生在福克斯堡市中心的所有資產：包括多家當地企業和約50塊住宅用地，這些總價超300萬美元的資產此前一直低調掛牌出售。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擁有小鎮的大部分產權。迄今二人已投入50多萬美元翻新福克斯堡市中心，並計劃未來幾年再投資300多萬美元。

親友們都認為他們瘋了。“包括我們的律師和財務顧問，“丹尼爾先生笑道。

通過這次購買，丹尼爾先生和麥高利女士加入了全美少數購買過城鎮或村莊的人羣行列。作為房地產市場中一個罕見的細分領域，城鎮買賣在美國各地時有發生。最近，《創智贏家》明星兼達拉斯小牛隊老闆馬克·庫班就出於朋友情誼買下了得克薩斯州的一個小鎮（他表示目前暫無開發計劃）。去年，田納西州中部佔地7英畝的沃特谷鎮也登上頭條——當時YouTube博主們曾嘗試眾籌購買該鎮。這類情形常被拿來與電視劇《富家窮路》相提並論，劇中描繪了一個曾經富有的家庭試圖出售簡陋小鎮，最終卻學會愛上它的故事。

福克斯堡的轉型始於1990年代末，當時史蒂菲醫生從克利夫蘭的醫療事業退休。這位在阿勒格尼河谷石油城長大的骨科醫生，曾發明椎弓根螺釘固定系統，開創了脊柱損傷手術治療的新紀元。他在2008年以3.25億美元出售了公司，不過他表示其中大部分資金用於解決FDA正式批准前使用該螺釘引發的訴訟。

他回憶説，本打算在成長之地度過退休生活，童年時經常和兄弟在河邊"像湯姆·索亞那樣"消磨夏日時光。1990年代末，他花費約500萬美元買下福克斯堡的RiverStone莊園，這處產業可追溯至19世紀。

這座約1200英畝的莊園位於匹茲堡東北約90英里處，擁有1820年代的主樓、馬車房和50英里步道，曾是史蒂菲醫生與已故妻子帕特里夏的幽靜居所。但存在一個問題：這個曾繁榮的鐵路小鎮經濟已衰退，未鋪砌的主街上除了一家廉價餐館外幾乎空無一物。

“我對福克斯堡並不感到自豪。市中心簡直是個泥潭，我沒開玩笑，”斯特菲博士説。“所以我説，‘讓我們重建這個地方吧。’”

斯特菲博士和他的妻子在這個項目上花費了數十年時間，最終耗資約600萬美元重建了市中心，他説道。他購買了破敗的建築，建造了一家小旅館、一家河畔餐廳和一家披薩店，將廉價餐館改造成釀酒廠，並創辦了旅遊業務。他開設了一家由當地藝術家和珠寶匠組成的合作社運營的畫廊，並翻修了一座古老的音樂廳，購置了一台20世紀20年代的風琴，可以操作各種打擊樂器來娛樂遊客。作為地質學愛好者，他在主街上安裝了福克斯堡的“神奇天氣石”；這塊巨大的岩石被戲稱可以預測天氣。

談到福克斯堡時，斯特菲博士的想象力是他唯一的限制，開普勒博士説。“只要他想到了，就會實現。”

斯特菲博士從不喜歡委員會式的設計，他説自己在福克斯堡“基本上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來沒有人提出過任何反對意見。”

與此同時，斯特菲博士表示，他花費了數百萬美元修復了河石莊園。這座莊園曾經屬於福克斯家族，小鎮就是以這個家族命名的。購買河石莊園後，斯特菲夫婦在莊園內的一個雙寬拖車裏住了四年，同時按照時代細節翻修了這座豪宅。每個房間都採用了不同的木材裝飾；走廊是虎紋楓木，圖書館是紅木，音樂室是栗木，餐廳是櫻桃木。入口上方的蒂芙尼天窗透進縷縷陽光。

約有70人蔘與了這個項目，其中包括一些當地阿米什社區的居民。

斯特菲博士還用RiverStone來存放他收藏的古老馬車、從河邊運上山的大石頭，以及他修復好的舊蒸汽機。他説，他用莊園裏的樹木自制楓糖漿。

大約十年前，斯特菲博士開始為RiverStone和他在福克斯堡的其他房產尋找買家。他説，這一切變得太多了：他年紀漸長，維護這些房產變得既累人又昂貴，每年要花費數百萬美元。

阿特·斯特菲在RiverStone使用的楓糖漿製作機器。照片：克里斯蒂安·撒克為《華爾街日報》拍攝斯特菲博士説，當他的妻子在2018年突然去世時，RiverStone感覺更大了。事故開始發生。凱普勒博士説，他被困在一台大型乾草打包機裏，還在建造一個池塘時，不小心讓一台挖掘機滾下了山。

“我耗盡了資金。我耗盡了時間，”斯特菲博士説。“我在這裏花了一大筆錢。”

他在2010年以2400萬美元的價格掛牌出售RiverStone，到2019年將價格降至1500萬美元。

但斯特菲博士出售相當於鎮上大部分房產的願望讓當地人感到焦慮。斯特菲博士長期以來一直是鎮上古怪的恩人。他們問，他們怎麼能找到一個足夠瘋狂的人來接替他的位置？當地人説，他們擔心福克斯堡可能會成為一個警示故事，講述一個人負責為整個社區提供資金時會發生什麼。

“我們曾一度陷入迷茫，”當地畫廊合作社的運營者、藝術家唐娜·埃德蒙茲説，“當時我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

多年來，斯特菲博士苦苦尋找願意接手福克斯堡鎮——甚至只是買下河石莊園的買家。他的莊園規模遠超當地其他房產且極盡奢華，而該地區被他形容為經濟蕭條。2020年人口普查顯示，福克斯堡家庭收入中位數僅為31,719美元，20.8%的居民生活在貧困線以下。據Zillow數據，福克斯堡所在的克拉裏恩縣房屋中位價約123,343美元。

2020年，丹尼爾先生伸出援手。這位印度南部出生的企業家曾創立醫療個人防護設備公司，該公司於2015年被康德樂健康收購。其未婚妻麥高利女士從事體育管理工作，是NBA全明星球員凱文·樂福的商業夥伴（兩人相識於騎士隊比賽時，丹尼爾發現麥高利坐在他的座位上）。

丹尼爾表示，他原本只想在克利夫蘭郊外購置週末度假用的小農場，從未聽説過福克斯堡，更沒想過接手如此龐大的項目。但他説自己很快被斯特菲博士及其對小鎮的熱忱打動——兩位都曾出售自家醫療企業的創業者人生軌跡相似，斯特菲讓他感到惺惺相惜。

走訪福克斯堡後，丹尼爾與麥高利“歸途全程都在討論，覺得冥冥中自有指引”。他回憶道：“經過一夜考慮，次日早晨我們就聯繫了阿爾特（斯特菲）。”

過去兩年間，丹尼爾先生收購了RiverStone，併為史蒂夫博士在鎮上擁有的約50處其他房產支付了數百萬美元。由於保密協議，他拒絕透露具體金額。凱普勒博士及其妻子辛迪·凱普勒過去二十年常從克利夫蘭家中前來探望史蒂夫博士，如今也成為了少數股權投資者。

RiverStone的温室。圖片來源：Kristian Thacker/《華爾街日報》育有兩名成年女兒的丹尼爾先生並不幻想這個小鎮會成為搖錢樹。事實上，這裏正讓他持續投入資金。“這是能留給孩子們的傳世資產，“他説，“他們將永遠擁有它。可以自豪地説’這是我父親開發的小鎮’。”

丹尼爾收購的消息一經泄露，福克斯堡的謠言工廠便高速運轉。當地人早先傳言奧普拉·温弗瑞要買下這裏，還有人指認買家是鄉村音樂明星傑森·阿爾丁或前匹茲堡鋼人隊四分衞本·羅斯里斯伯格。丹尼爾表示，甚至有人猜測要建賭場或賽狗場。

“聽説過阿米什電報嗎？“史蒂夫博士這樣調侃當地流言，“阿米什電報可比你的iPhone傳得快多了。”

某些情況下，當地人的懷疑簡直毫不掩飾。

RiverStone主屋的後方。攝影：Kristian Thacker為《華爾街日報》拍攝RiverStone展出的福克斯堡歷史地圖。攝影：Kristian Thacker為《華爾街日報》拍攝“這裏有不同的派系，和其他地方一樣，”當地導遊庫爾特·克羅斯比説，“仍然有守舊派不希望看到變化。”

丹尼爾先生表示，他的目標是創造就業機會，讓社區重新繁榮起來。他聘請了一家諮詢公司來制定最佳策略，為小鎮增添活力。他和麥高利女士正在考慮許多想法，包括舉辦節日和集市，開設社區中心、冰淇淋店和麪包店。他們與凱普勒夫婦一起，已經開始翻修當地一家年久失修的酒店。

儘管如此，丹尼爾先生表示，他希望保持小鎮的“古雅”特色。

Saji Daniel抱着他最愛的山羊Kane，其他山羊正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地點在RiverStone。攝影：Kristian Thacker為《華爾街日報》拍攝“這裏不會商業化到出現購物中心之類的東西，”他説。

自2020年購買消息公開以來，丹尼爾先生表示，他一直在忙於滿足當地人的各種需求：例如，音樂廳運營商希望改善網絡連接，畫廊需要進行一些翻新工作。

丹尼爾先生表示，目前最大的挑戰是為當地企業招聘員工。有時人手短缺時，他和麥考利女士會被叫去酒莊幫忙裝瓶葡萄酒，甚至到酒店鋪牀；他説最近才明白"醫院式牀角"這個詞的含義。

丹尼爾先生稱，他和麥考利女士（此前往返於克利夫蘭和邁阿密兩地）最終計劃主要定居在福克斯堡。作為一輩子生活在城市的人，他們養了山羊、驢和馬，正在適應鄉村生活：去年當他們發現兩頭母驢在沒有公驢的情況下產崽時，簡直目瞪口呆。（後來發現購買時這些動物已經懷孕了。）

斯特菲醫生偶爾會來RiverStone取他珍藏的石頭，這些石頭將被運往他的新家——一個距此約一英里、可俯瞰河流的山頂房產。至於小鎮，斯特菲醫生説他有個心願：開一家甜甜圈店。

“我會是他們頭號顧客，“他説。

從水面上看福克斯堡的景色。圖片來源：Kristian Thacker/華爾街日報投稿請聯繫凱瑟琳·克拉克，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刊登於2022年9月9日印刷版，標題為《所以你想買下一個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