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一位美國人為他的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哀悼
Joseph C. Sternberg
倫敦
伊麗莎白二世女王的離世令舉國陷入深切悲痛,王國境內外的無數民眾都將悼念她。或許令人意外的是,這其中也包括我。
2021年7月12日,在我成為英國公民的那天,曾向女王陛下宣誓效忠。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至今仍持雙重國籍),我向來對君主制不以為然。和許多美國人一樣,我雖對這一制度的歷史着迷,甚至能如數家珍地列出歷任英格蘭統治者——只是別問我具體年份——但隨着對出生國曆史瞭解的深入,我也像多數同胞那樣,對君主制產生了本能的質疑。世襲君主制本質上就是"反美"的,美國誕生的使命正是要推翻這一制度。我們的祖先遠渡重洋來到這片土地,正是為了擺脱歐洲各國君主暴政的壓迫。
就個人性格而言,作為一個叛逆固執又懷揣抱負的人,我本應是難以在君主制及其衍生的世襲階級體系中如魚得水的那類人。更具戲劇性的是,我就讀的威廉瑪麗學院位於弗吉尼亞州威廉斯堡,距離約克鎮僅數英里——那裏曾是多位美國革命者的母校。當發現英國人對喬治三世心懷愛戴時,你可以想象我的驚訝。
當初申請英國公民身份時,我並未特別考慮女王因素。在倫敦生活六年多並打算長期居留後,歸化入籍這個接納我的國家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直到申請獲批、入籍儀式前夕,我才驚覺需要向女王宣誓效忠。
就在那一刻,我也意識到這個想法不再像過去那樣讓我感到冒犯。
這是因為英國的君主制雖然在國家政府運作中扮演着至關重要的憲法角色,但已不再是一個政治機構,而是一種精神象徵。美國人用"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的信念來凝聚國家,英國人則以君主制來團結國民。
這是一種非凡且頑固地不合時宜的建國方式。美國的版本,或法國"自由、平等、博愛"這類相似理念,需要政治信念、公民參與和持續警惕。而英國的版本則要求君主與人民之間建立一種神秘的情感紐帶。
伊麗莎白女王的偉大天賦在於她數十年來維繫這種情感紐帶的能力——其中許多年對國家而言非常艱難。她通過持續出現在國民生活中卻從不顯得專橫,並謹慎遠離政治來實現這一點。這使她能夠要求並獲得人民的愛戴,而不必強求他們接受不可能之事——忍受令人窒息的存在或認同他們可能不贊同的政治立場。
就連我這個脾氣暴躁的美國人也逐漸對女王產生了這種情感。無論是帶來訪的家人欣賞白金漢宮莊嚴的外表(“女王在家嗎?"),還是走過印有"ER”(伊麗莎白女王)徽章的鮮紅色郵筒,或是在2020年疫情最嚴重時被她那句"我們會再見面的"致辭觸動得超出預期——伊麗莎白始終是我在英國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部分。而現在我意識到,她也是我成為英國公民這一身份認知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因此:“我以全能上帝的名義宣誓,”我去年説道,“在成為英國公民後,我將依法對女王伊麗莎白二世陛下、她的繼承人和繼任者保持忠誠並效忠。”忠誠是一回事,感情則是另一回事。我會對查爾斯三世國王懷有同樣的感情嗎?其他人會嗎?這仍是一個被廣泛理解但鮮少公開討論的問題。然而此刻,英國正為這位維繫國家七十載的女王哀悼。
斯特恩伯格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編委會成員,撰寫政治經濟專欄。
伊麗莎白二世女王於6月1日在温莎城堡。圖片來源:王室家庭/拉納德·麥凱奇尼/路透社刊登於2022年9月10日印刷版,標題為《一個美國人為他的女王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