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象棋界醜聞震動——《華爾街日報》

我的國際象棋生涯巔峯是在6歲那年。當時距離贏得安大略省一年級國際象棋錦標賽僅一步之遙，我卻因一步失誤而落敗。

此後我便以棋壇軼事為談資。我父親曾把網球砸在阿曼·漢布爾頓臉上——這位如今已是國際特級大師兼知名網絡棋賽主播，當時年僅12歲。我還曾試圖招攬特級大師丹尼爾·納羅迪茨基加入我的大學兄弟會，可惜未果。現在想來，他精妙的進攻型棋風或許並不適用於啤酒乒乓遊戲。2004年世界青少年錦標賽上，我哥哥接受和棋後，當時年僅12歲的法比亞諾·卡魯阿納（現世界頂級棋手之一）從鄰桌探身指出本有取勝之道。經過十年反覆推敲，我哥哥用計算機引擎分析那局棋，發現根本是和棋定式。卡魯阿納先生當年判斷錯了。

計算機引擎在棋壇還有另一重用途：作弊。當今世界棋王馬格努斯·卡爾森若對陣頂級引擎"斯托克魚"，也毫無勝算。這正是當前醜聞的癥結所在——整個國際象棋界此刻的躁動程度，宛如倒計時器滴答作響時俄羅斯老煙槍的狀態。

9月4日聖路易斯辛克菲爾德盃賽上，31歲的卡爾森全程被壓制，敗給了實力懸殊的美國19歲新秀漢斯·尼曼。卡爾森隨即退賽，並在推特發佈葡萄牙足球教練穆里尼奧的名言視頻：“我若開口，必有大禍”。此舉被廣泛解讀為指控尼曼作弊。這位美國棋手此前就深陷作弊傳聞。

這場小型精英賽事（獎金池：35萬美元）陷入混亂。之前與卡爾森先生的對局將不計入成績，未來也不會再對決，導致剩餘配對顯得不公且不合邏輯。例如，卡魯阿納先生將比執白棋多進行兩場執黑棋的比賽，這在棋局中處於劣勢。按照國際象棋禮儀，除非因疾病、家庭喪事等特殊情況，中途退賽是不可原諒的。因此，外界普遍認為卡爾森先生必定有充分的理由。

多位棋壇重量級人物將矛頭指向尼曼先生。特級大師中村光嚴厲批評了尼曼賽後棋局分析的拙劣表現，並對其近期等級分飆升提出質疑，稱其"在整個國際象棋史上史無前例"。中村用網絡流行語"sus"（可疑）形容自己的態度，懷疑尼曼如其所言是在比賽當天早晨才準備了卡爾森最終走出的冷門開局。特級大師涅波姆尼亞奇則評價尼曼的表現"令人震撼"。儘管包括卡爾森在內無人直接指控尼曼作弊，但所有人都暗示了這種可能性。

這種猶豫或怯懦源於完全缺乏證據。但這並未阻止辛克菲爾德盃賽事方對尼曼進行電視直播的全身掃描，並在後續轉播中設置15分鐘延遲。檢查未發現任何隱藏耳機或接收裝置。

尼曼隨後發聲。他承認曾在12歲和16歲時兩次在網絡對局中使用計算機引擎作弊，但堅決否認與卡爾森或任何線下比賽中存在不當行為。他以驚人的口才激動地表示，三年前犯錯後已全身心投入棋藝以求救贖。“除了取餐我從不外出，“他説。當兒時偶像質疑其巔峯成就並將其化為噩夢時，這位年輕棋手將所有籌碼押上了賭桌。

他説的是實話嗎？正如特級大師列文·阿羅尼揚所言：“我的同行們幾乎都多疑成性。”卡爾森先生雖非鮑比·菲舍爾那樣的傳奇，但精英國際象棋教練雅各布·阿斯加德指出：“‘馬格努斯表現得像個被寵壞的熊孩子’這一説法，至少與尼曼作弊論同樣站得住腳。”若卡爾森不願正式提出指控，他就該道歉。

我對年輕的尼曼先生抱有同情，但僅限於某種程度。任何因僅是網絡賽事就作弊一兩次的人，完全可能再犯第三次，或編造新藉口變本加厲。考慮到線下作弊的實際困難，他本次比賽作弊的可能性不大。然而在尼曼先生對其過往不當行為“坦白”後不久，國際象棋巨頭Chess.com聲明其掌握“與尼曼關於作弊次數及嚴重程度陳述相矛盾的信息”。

每一盤棋局，無論對弈者是孩童還是老者，都以握手開始與結束。若鮑勃·迪倫仍在追尋尊嚴所在，我知道何處可尋：即便在疫情最嚴峻時期，紐約華盛頓廣場公園那些衣衫襤褸的棋攤老手們，無論勝負都會向我伸出手。如何面對失敗是我從少年棋手中逐漸領悟的重要一課，儘管學得緩慢而不完美。但我想，那些最偉大的棋手甚至從未學會這點——若他們學會了，或許就成不了最偉大之人。

考夫曼先生是《華爾街日報》讀者來信版編輯。

挪威的馬格努斯·卡爾森在印度馬哈巴利普拉姆舉行的第44屆國際象棋奧林匹克比賽中對陣摩爾多瓦選手，8月8日。照片：阿倫·桑卡爾/法新社/蓋蒂圖片社